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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着十七岁尾巴根儿的卡佩妮,已经上大学了,好在第九扇区交通发达,学校离家也不算太远,所以每天都可以回来。不过,卡金芙女士一直对卡佩妮上了大学还每天往家里跑这件事有些不满。

卡金芙女士是个淑女,当然也希望卡佩妮能成为个性独立的淑女。在她看来,卡佩妮每天回家的行为,是不够独立,小孩子气的。

虽然嘴上念叨,但她也没真的把卡佩妮赶出去。认真想想的话,卡佩妮要真一连几个月不回家,她得天天挂念了。

马上成年的卡佩妮没有掉进越长越残的陷阱。她依旧像她初入青春期,刚开始发育时那般惊艳。而现在,身体已经成熟,亭亭玉立,窈窕婀娜之类的词,完全可以用来描述形容她了。

较之少女时期,更会梳妆打扮,便是走哪儿都亮眼的大美女。

与她同源的弟弟卡柯尼也丝毫没有愧对这份基因,现在才吃着十六岁的饭,已经是个像模像样的阳光型男了。他的变声期极短,那段时间里,几乎是前几天听他说话还奶声奶气的,几天后,立马就变得低沉浑厚起来。总之,自他个头窜起来,声音变了,骨头张开来,黎木就经常见到有女生来邀请他出去玩,其中不乏像他姐姐一样漂亮动人的孩子。

不过他从来都是拒绝。

黎木之前闲着,跟他扯了些淡,问他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他说没有。黎木又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这傻小子特别耿直,说喜欢像他姐姐那样的女孩子。

这倒给黎木吓了一跳,以为他有些恋姐。

因为他从小就没怎么跟父母接触过,身边的女性,一个是奶奶,另一个就是姐姐。这种家庭构成,很容易出现恋长的情况。就像恋mu情结,出现在单亲家庭的概率更大一样。小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往往会将缺少的父爱,母爱,寄托在其他类似于父母角色的人身上。

卡佩妮从能分担家务起,就肩负了照顾卡柯尼的部分任务,在家庭里的地位,的确偏向于母亲角色。

这种情况的发生是正常的,但并不意味着是健康的,对人格健全的影响很大。

所以黎木就想要纠正卡柯尼的心理。但是跟他深入交流才发现,他并不是恋姐情结,而是一种崇拜情绪。卡佩妮的光芒实在是太耀眼了,又有着特别神奇的能力。与姐姐相比,他完完全全就是个凡人,没有任何特殊能力。

他不仅仅崇拜向往姐姐卡佩妮,同样的,他还向往黎木,向往娜塔莎,向往简克迪卡……向往身边每一个有不凡能力的人。因为他实在是太平凡了,除了突出的外表,没有任何其他值得关注的地方。

他的现状就是——

一个普通人,整天都生活在“能人异士”的圈子了,看着他们飞天遁地,出手便是神迹,张嘴就有玄机。长此以往,要么心态失衡,要么接受自己的平凡,庸碌一生。

卡柯尼没有方向,没有属于他自己的方向。姐姐越是光芒四射,他就越是灰暗沉默。

在这个家庭生活了那么久的黎木,即便没有把卡柯尼视若己出,也建立起了亲密关系。他没再选择袖手旁观,而是全面地给他讲述了真正的世界,重塑了他的世界观,然后再让他自己选择想要走上的道路。

卡柯尼并未一时脑热就急急忙忙选择方向,而是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足足三个月。

黎木都不禁感叹这小子是真的沉得住气,要换做是他,早就开始往前跑了。

而卡柯尼最终的选择,也令黎木惊讶。他给黎木的回复是,

“我想学习研究过去。”

“过去?”黎木一开始还没搞懂。

然后卡柯尼说,

“就像黎先生你研究卡亚星的过去一样……”

黎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是对时间尺度与记录感兴趣。这令他费解,

“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

“我的老师曾说,历史不同于过去,历史是任人修饰的,而过去是客观的事实。如果我只能从历史书上了解过去的话,跟听故事有什么区别?可我不想一直听别人讲故事,我想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就像黎先生的故事……我一样想要亲身感受。”

“可是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不更好吗?”

“我大概天生就是这样吧。”

“……”

黎木尊重了卡柯尼的选择。

后来的时间里,便开始教导他如何成为一个历史观测者。

第九扇区现在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这个时候,愿意出来的游玩的人不多。卡金芙女士的旅舍相较平日,清闲许多。

今天是节庆日,全扇区的学校都放假,一家人就聚在一起,围炉喝茶。

一个方桌,除了娜塔莎不在,四个人各占一边。

桌子底下是温吞的炉火,烘得正好,不过分燥热。桌上摆着热茶与点心。

卡佩妮逐渐失去了少女时期的矜持,越来越随意了,手煨在桌子底下,侧着脑袋,脸就直接贴在桌子上,眯起眼睛,颇为享受的样子。卡柯尼则一边吃点心,一边看漫画书,毕竟是少年,看得都还是热血冒险漫。

卡金芙女士则仰躺在自己的专属老人沙发椅上打盹儿,身上盖着毛毯,毛毯上盖着报纸。

一张桌子上,只有黎木有个正形。他端坐着,正规划着给卡柯尼的试炼。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学了东西自然得考试验证成果。

卡佩妮眼睛眯开一条缝,怕吵醒奶奶,咬着嘴巴小声喊,

“黎先生,黎先生。”

“嗯?”

“娜塔莎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段时间。”

娜塔莎正在辅助李素跟薇拉准备《无限》最后的降临测试,现在是完全脱不开身的。

“她很忙吗?”

“嗯。”

“你为什么不去帮她呢?”

黎木看了她一眼,她立马躲开,

“难道我就不忙吗?”

“没看出来呢。你整天都待在家里。”

“别人这么说也就算了,你还这么说?”

卡佩妮下巴抵着桌子,

“好吧。”

“你才是整天没事干吧。哪有大学生天天往家里跑的。是学校课程不紧,还是社团活动不多,又或者在学校没交到朋友?”

“怎么会!我一点都不夸张地说,上大学第一天,就有好多人约我去玩呢。我眼睛可尖了,有哪些人对我有小心思,我可是一清二楚的。别说那些小男生了,连有些女生都被我迷住了呢。”

卡佩妮不是那种傻白甜,天然呆,一直都对自己的吸引力有很清楚的认知。

黎木关注点在手中的原始绘本上,比起简克迪卡研究室的那个原始绘本,他手中的更便携,但功能不差。对卡佩妮的话,他有些敷衍,

“嗯嗯,知道你魅力十足。那你没想过谈个恋爱吗?可别单身四年过完大学生活啊。”

卡佩妮不满黎木的态度,但没表现出来。她扭头问卡柯尼,

“柯尼,你希望姐姐谈恋爱吗?”

卡柯尼茫然地抬起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你想谈就谈嘛,没人催你,也不是没人要你。”

“你这家伙怎么越来越不尊重姐姐了!”

卡柯尼立马举起漫画把自己的脸挡住,然后一点一点往下放,露出个眼睛缝朝卡佩妮看去。看到后者有些失落,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

“姐姐难道不想谈恋爱吗?”

卡佩妮瓮声瓮气地说,

“真是遭罪。难道要我说,我是个自恋狂,以后都不打算跟谁结伴吗?”

“啊?!”

这话不止惊到了卡柯尼,也吓醒了卡金芙女士。老太太睡意全无,盯着卡佩妮问,

“佩妮,你刚刚说什么?”

卡佩妮心道不妙,才想起奶奶还在旁边。她支支吾吾一顿糊弄,

“哎呀,我是瞧不上学校那些幼稚的小男生啦……跟他们谈恋爱,我宁可单身……哎,奶奶,要睡觉就去床上睡嘛,在外面睡多容易着凉啊。真是闷得很,我出去透个气。”

说完,她赶紧逃走了。

他刚走,卡柯尼就好奇地问,

“奶奶,要是姐姐以后不打算结婚的话怎么办?”

“我怎么能容忍卡列科尼亚莫斯家的淑女孤独终老?!”

看到奶奶那严肃的表情,卡柯尼心情有些复杂,不禁想,要是让奶奶知道不止姐姐不打算结婚,他也不打算的话,得气成什么样子……还是把嘴闭严实吧。

追求无限浪漫的人,怎么会着眼于庸俗的社会性结合呢?

没一会儿卡佩妮就从外面探个脑袋进来,

“黎先生,有人找你。”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

简克迪卡坐在黎木的房间里,笑着来了句略带尴尬的开场白,

“黎先生的房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黎木给他倒了杯热饮,

“你都来这么多次了,还这么拘谨干嘛。像上次那样就行。”

提起上次,简克迪卡更尴尬了。上一次来拜访黎木时,从黎木这里得见基本法则大模型的推导理论,以及那方至关重要的原始绘本。当时的他激动得简直没个人样,只差抱着黎木开啃了。

“好吧,黎先生。”

黎木坐下来问,

“这次你——”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敲响。黎木知道外面是谁,便直接说,

“佩妮,你想进来就直接进来吧。”

卡佩妮推开门露出一张开了花的笑脸。

每一次,每一次迪卡男爵来找黎木的时候,她都想方设法参与进来。她一般也不发表意见,只在旁边竖起耳朵听,大多时候都是个透明听众,偶尔会说起自己的见解。两人的对话,对她而言,无疑是涨知识的时候。

迪卡男爵一见到卡佩妮就开心,身体都放松了许多。卡佩妮就是这样,自带一种调节氛围,缓解情绪的属性。有她在的地方,大家就会下意识地想,有这么好的孩子在,可别出丑了。只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是孩子,而是大姑娘了。

黎木问,

“这次来,是碰到了新的困惑吗?”

事实上,迪卡男爵这次会突然造访,多少也有黎木本身的影响。与其说迪卡男爵需要造访黎木,不如说,黎木需要在这个时候见到迪卡男爵。

迪卡男爵并未保留,将自己与麦格福默端谈及的话题内容复述了一遍。为了不影响判断,他甚至是一字一句复述的。

麦格福默端的故事,对卡佩妮而言,稍稍有些遥远,不过,她总是能够从未来的自己那里了解到让她不觉得遥远的内容。所以,一切晦涩的内容,对她来说,都失去了“晦涩”本身的性质。这是她极度渴望知识的原因。同时也是她上了大学后,几乎交不到朋友的原因。因为她就是能一眼把一个人的未来看穿,自然也就失去了与之交往的兴趣。

这大概就是“先知”的烦恼吧。

麦格福默端的故事,并没有让黎木感到好奇。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从迪卡男爵的复述中,判断出了真实的情况。麦格福的原生世界,之所以会不明不白地湮灭掉,正是天使的最高优先级蚕食了世界本身。而他们支配者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也是天使的亵渎。

毕竟,天使从来就不止一个。它们游荡在庞大的诸天万界中,发现有支配者存在的世界,就会先鲸吞世界,净化世界,然后再杀死逃走的支配者。

比起这个故事,黎木更在意的是……麦格福默端这个名字。

因为,在安全屋的早期阶段,有一个特殊装饰品,名为麦格福家的壁炉。那是一个终日燃烧的壁炉,虽然不会传递出一丝热意,却能驱散一切寒冷,并带给欣赏者精神上的安抚慰藉。

会是重名吗?

黎木暂且搁着这个问题。他先解答了迪卡男爵的困惑,

“你的想法没错。基本法则就是有‘意志’的,一般被叫做‘无限意志’,其主要职责就是保护基本法则。你所听闻过的天使,正是由‘无限意志’培育出来的。另外,麦格福的原生世界,以及被杀死的那些支配者,都是天使的手段。”

迪卡男爵睁大眼睛,

“为什么要这么做?”

黎木嘴角一弯,

“因为,支配者有名窃权者。基本法则从来没有下放维持无限宇宙的权力。支配者能够操纵基本法则,是一种窃取行为。如果你是最高的领导者,你会容许有人窃取你的权力吗?”

“当然不会。”

“如果有人窃取了呢?”

“那就夺回来,然后处理掉窃权者。”

“所以嘛,基本法则的‘意志’就是如此朴素。”

“既然如此,支配者是如何窃取到权力的呢?”

黎木摇摇头,

“这就是另一个复杂的问题了。我无法告诉你答案。因为这也是我所要探究吧。”

迪卡男爵第一次遇到黎木也无法肯定的问题,他心里对此更加慎重了。他长呼一口气,

“是不是说,麦格福先生一定会被天使找到,然后杀死呢?”

“这是他必然要面对的。而只凭他,也无法应对天使。支配者所依靠的支配手段,全都依赖于基本法则。而这,就是最大的死穴,根本遮不住的死穴,一旦被触及,就必定身死道消。”

迪卡男爵心情沉重,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这时候,卡佩妮忽然插话,

“虽然很不礼貌,但我现在必须告诉你们。你们所提及的麦格福默端先生,即将死亡。”

迪卡男爵骇然大惊,怔坐当场。

黎木随之预感到一丝不安的气息,从远处飘来。这股不安的气息,源自之前的“未遇之时”花艺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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