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市,某地某楼某办公室。
经典且朴素的装潢,让这里萦绕着“一切都会安定下来”的气氛。房间的墙壁上悬挂着一些人物画像,以及一些经典的言语,每一幅画像,每一句话都承载着一段在岁月长河中熠熠生辉的历史。
严罗的面前,是个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老人。
而严罗这个看上去像个年轻人的家伙,其实骨子里也是老人。他见过太多事,做过太多事,跟挂在墙壁上的“人物”们都有着不少的交流与接触。按资历,按辈分,按成就,他都相当了不起,几乎没有谁能越过他的意愿,对他做些什么。
但严罗大概就不是那种会用资历与辈分去抬高地位的人。他很懂得距离感,以及一种依托于“身份”而存在的相处模式。
这个上午,他跟老人聊了很多。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他不禁想起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所经历的那场幻梦一般的事。他脑袋里不断涌现过去的回忆,嘴里却不住地念叨,
“时代在进步,时代在进步……”
之后,他去往非特局的总部,传达了上午与老人交谈的一些事,以及态度。
简单地以一句话总结,
“时值危急存亡之秋,无路可退,也万不敢退。”
再之后,经过了两天四场会议的讨论,一支性质与意义都十分特殊的临时小队组建成功。这支名为“一号气象”的小队,以严罗为队长,将针对严峻的“气候问题”,寻找破解之法。
而“气候问题”,最关键的莫过于弄明白,为什么会出现“气候问题”。对于气象工作者,对于科研人员,会用各种科学知识,上至宇宙天体学,下至地质生物学,试图去解释,去寻找那种新气体诞生的本质原因,可以想象,光是这一直接的研究,就将诞生数之不尽的专业论文。
但……现在不是搞科研的时候了。出现在大气中的新气体,真的会摧毁人类,摧毁地球的生态圈,甚至让地球演变成一颗相较于现在完全陌生的“太阳系里的一颗星球”。
严罗无比清楚,这次忽然出现的“气候问题”绝对不是地球正常历史上会出现的,类似于小行星撞击地球的大灾难。而是伴随着《无限》降临,所早已计划好的一件事。
他之所以这么肯定,一方面是安全屋老板的提示,一方面是,以前他经过了类似的事情。
那件名为“挑选”的事。
严罗的思维很清晰。他知道,如果从“气候问题”本身着手去了解,那可能等人类全都灭绝也找不到答桉。因为有些事情,你不到那个层次,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
最直白的办法莫过于……直接去问那位安全屋的老板。既然那位老板特意提示了“气候问题”,那他至少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件事。….但严罗也明白,安全屋的老板强调过,“交易”才是安全屋的本质。要想得知答桉,就必须要为“解答”付出些什么。
他不知道安全屋需要什么。但基本的沟通是必要的。
这一次,他以“一号气象”小队队长的身份,前往安全屋,寻求与老板见面的机会。
老实说,他并没有自信安全屋老板一定会见他。毕竟,之前见面,还攻击过对方。
但不过如何,都必须要试一试。
……
新出现在大气中的单质气体,最终被赋予了一个颇具时代色彩的名字,“铁云”。
因为“铁云”的出现,干净且安全的空气一下子成为了最宝贵的资源。呼吸机、氧气管、空气净化循环器等一切有关“呼吸”的物品,就像战乱时代的武器一样,是最傲人的资本。
目前社会上的主流舆论,还没把“铁云”说成是摧毁人类的存在,更偏向于某种存在于空气中,十分危险的病毒,可能会引发一场全球性的超大规模疫病,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就在于“能呼吸到干净的空气”。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谣言层出不穷。同时伴随着严重的物资哄抢、治安熔断等各种问题。以至于大多数国家的基本秩序遭到严重破坏,加上因为《无限》,现在的人类能力普遍强上不少,还有些人获得了非凡能力,普通的治安管理根本行不通,不得不出动军队进行“宵禁”式威慑管理。
得益于在大型公共安全问题上的优势,目前知冬市还没到秩序失衡的地步,但整个城市,也无不显露出紧张与不安的气氛。即便是梅雨季节里难得的晴朗天气,也很少有人在街上活动,到处都是警戒线、军队车辆、临时治安亭……
某酒店,
黑斯廷斯站在露天阳台上,风吹动金色的长发。她的神情有些落寞。自从之前遭遇两名调查者以来,她就一直都显得郁郁寡欢。倒并非她被调查者吓到了,而是她真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我将在某个平静的夜晚,在不起眼的角落,怀揣着‘极致的幸福’与‘极致的痛苦’,卑微且可怜地死去。”
这是她所无力去改变的。
当初没有选择与芒格纳的其他人一起灵魂死去,肉体存活,就注定了这个结果。
她一直都清楚,可以让死亡晚一些时候到来,但绝对无法阻止它不到来。
在地球的三百多年里。普通且平凡的生活,让她有些麻痹了,一度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个有些长寿的地球人,而不是灵魂早就该腐朽,但想方设法,小心翼翼维持下来的芒格纳人。看书溂
不论是薇拉的出现,还是跟安全屋老板不客气的交流,都让她如同被浇了冷水,勐地从温和的日子里走出来。
这一刻,心里忽然有一股热潮涌现。
来到地球后,她从未如此激动地有过一个念头,….“我要……我要回到芒格纳,即便死去,也要像‘落叶归根’般满足地死去,而不是就地卑微地腐烂!”
但,我又该如何踏上返乡之路呢?
这时候,她的脑袋里不断闪现出她给安全屋老板所作的幻想形象,一个恶心的见不得光的垃圾分类。
要去找那个无礼且阴暗的家伙?
可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流淌着“利益”的熏臭味。我必须得用什么东西去换取才行!
对他而言,什么东西才是有价值的呢?
黑斯廷斯想起上次交流时,安全屋老板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那场‘挑选’的故事,我们再开始下一次交谈吧。不要选择无视我,也许……我能拯救你那即将衰朽的意志。”
是的,他想知道那个名为“挑选”的故事!
黑斯廷斯确信,不论自己有多么讨厌那个人,但现在只能去找他。不期望他真的能拯救自己那即将衰朽的意志,但期望他有办法让自己回到芒格纳。
她伸出右手,细长的食指轻点空间。
很快,几个刻印在空间上的汉字出现,
“我们见一面。”
她知道,安全屋的老板就在她身边。虽然无从察觉他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是一块板砖,还是一份空气。但她肯定,他一定处在一种“存在于不存在”的临界状态里。
虽然很难以去描述,但就像薛定谔的猫那样。
除非他完全现身,否则无论如何也无法在时空中找到他的当前状态。
结果如黑斯廷斯所料。当她在空间里铭刻下见面的意愿时,恰是她所留在空间里的铭刻,开始变化,
从“我们见一面”这几个字扭曲变形为“可以”。
这让黑斯廷斯很惊讶,不由得想,难道他也有操控空间的能力?
答桉并非如此。
黎木的自然原力,还没强大到能支配空间与时间的地步。他只是支配了黑斯廷斯留下的铭刻而已。当黑斯廷斯以铭刻的方式把空间变成物质后,他就能支配了。
所以,目前来说,他的支配能力,能够作用的对象为,“物质世界里的物质”。
黑斯廷斯咬了咬嘴唇,有些失掉了自己作为贵族的高傲,她说,
“能够当面谈吗?”
她并没有指望黎木能答应。因为在这之前,请求过好几次,都被拒绝了。
但是这一次,
“可以。”
黑斯廷斯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脑子里冒出一段信息,
“亲爱的贝特·黑斯廷斯公爵,我是‘今天几号?’安全屋的老板,我怀以诚挚的情感,向你发出邀请,希望能与你就一些事,在安全屋中当面交谈。”
邀请?
这是一封无限邀请函。
黑斯廷斯稍微犹豫了一下,接着像是最好了某种觉悟,同意了邀请。
随后,一条通往安全屋的无限之路,在她面前铺就。….她毫不犹豫,金色长发在身后摆动。有那么一瞬间,她看上去像是北欧神话里的瓦尔基里女神。
……
料峭寒意迸发的雪原上,一座冒着烟气的木屋尽显暖意。
壁炉里的火扑腾燃烧,暖气流溢在这个房间里。身着白色家居衣裙的女人娴静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是热咖啡,手里拿着《蒸汽与炼金术报》,看得津津有味。她有着白色,如同外面雪原一般的冷色系长发,但如同这座雪原里的木屋给人暖意盎然的感觉。
她柔和的眉宇,以及浅棕色的童孔都给人“暖意”。
门被黎木推开,发出木门经典的嘎吱声。
沙发上的女人惊喜地抬起头望过来,
“咦,很少见诶。”
黎木自然而然地走进去坐下,
“这里是我的梦境,按理来说,我时时刻刻都在这里,哪里少见了。”
以前的葛罗瑞亚·塞缪尔,现在的缪缪,以一种颇为熟络的语气说,
“在不在,见不见,是一个理性的问题。你哪怕无处不在,只要我看不到你,那你对我而言,就不存在。”
黎木笑了笑,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缪缪放下手里的炼金报,舒展了一下上半身。她的身材带着一股纤细但很有生命力、活力的感觉,像正茁壮成长的少女。但某些方面大概不会再成长了,
“如果我没有能力去发现,那跟没发现有什么区别吗?这不是自欺欺人,是充分认识自己后的理性。”
黎木笑着摇头,没再这种问题上抠细节。他问,
“感觉怎样?”
“你是说住在这里的话,很好,很放松,我已经把这里当家了,啰,你看,那边是我弄的装饰品。如果你说的是我对欧尼塞斯大陆近来变化的感觉的话……怎么说呢,情况有些微妙,还不太确定。”
黎木点点头。他只是想问缪缪住得怎么样,欧尼塞斯大陆的事,他不是很关心,
“缪缪,你想离开我的梦境,出去看看吗?”
缪缪当然想,但她不知道黎木这话的真实意思,疑惑地问,
“想归想,但什么叫离开你的梦境?”
“不是要赶你走,而是,离开我的梦境,去看一下我所看到的世界。”
“听上去很有趣,但我的能力是跟梦境有关的,一旦离开梦境,我做不了什么。”缪缪好奇地看着黎木,“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黎木说,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而是……我想到了一个让你看一看你的故乡芒格纳的方式。”
缪缪惊得站了起来,连忙俯身抓着黎木的手问,
“真的吗!”
“你抓得太紧了。”
“抱歉!”缪缪赶紧松开手,“我只是,以为我听错了。真的是我的故乡芒格纳?”
“嗯。你住在梦境里的这段时间,我所处的世界发生了很多事情。而现在,因为某些原因,我得好好了解一下芒格纳。但是嘛,人生地不熟,就想着能不能找个向导。”黎木笑呵呵地说,“这不,你就是芒格纳的原住民嘛。”….黎木语气虽然带着调笑的意味,但缪缪对待得十分认真郑重,
“我愿意!”
她甚至没有听黎木的具体想法,就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我愿意。
对她而言,黎木哪怕要她现在就去死,只要能回到芒格纳,她都愿意。
“回到芒格纳”,几乎,不!完全地,彻底地,就是她活着唯一的希望。她作为欧尼萨斯大陆的神明,早已不堪重负。
看着缪缪的眼神,黎木的心被触动了。
他想到了娜塔莎。娜塔莎在与他告别,走上那条属于神灵的试炼之路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这种名为“追求与觉悟”的眼神。
还没等黎木说些什么,缪缪立马又不安起来,
“但是,距离我离开芒格纳,已经过去了三百五十一年了。芒格纳现在变成什么样,我完全不知道。我真的,真的能为你充当一个合格的向导吗?”
黎木笑道,
“不用担心。因为你还有一位朋友,她也来自芒格纳。她很强大,也……勉强算个好人,与她同行,你的归乡之路会顺利很多。”
缪缪的目光十分动容,她似喃语地说,
“原来我还有伙伴啊。”
同为异在他乡的伙伴。还没见面,缪缪心里便对“伙伴”升起无限的温柔。
也许真的跟“幸福”有关,缪缪是一个性格很完美的人。住在梦里,也像是活在幻想之中。
每当黎木离开梦境之时,或多或少都会有种“缪缪其实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的想法。
缪缪忽然笑了起来。她看着黎木,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真切而包容,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实现我的愿望。”
黎木以笑容回应。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缪缪,你的家乡,早已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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