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棺中发出的声音虽说不大,可听着确是有些密集,和之前道观暗层的那些蜈蚣百足撩动不同,仔细听来更像是薄翼振翅声。
“不是粽子,快,去把石棺合上。”九爷爷朝着石棺方向聆听,摸着自己的手指骨后,心里头倒是有了些头绪。
我和大宝见九爷爷说得如此着急,心知情况好不到哪去,两人赶忙五步整做三步跃向石棺。
石棺的棺板我们并没有卸下,而是往上推出了一截,要合上倒是不会吃力,可里头另外几重棺口的盖板都是让我们随便搪塞在边上,要想合上石棺,那里头几重红铜属棺什么的棺板子不先取出来可不成。
我见大宝推动的石棺板一处被卡住了,人便探身去移动石棺里的其他棺板盖子。谁想这一看我都得拍大腿说坏,梓棺里头的那具无头苗尸,被一层金黄色的物体给盖住了,混杂着旁边的黄金玉器,看着还真有点像是金山堆子,可我手头里灯光一照,那些金黄色一阵蠕动起来,“虫子”,我也就这才想起刚刚尸口当中随手拍死的几只。之前我正在火头上,没看明白就给下了死手,现在这一窝子堆在一起,那叫一个看得真切。
小半指长的金黄色肢结体上正在变化,蛹皮破开了个口子,里头慢慢挤兑出来的是一双薄翼。当然,我看得清是薄翼是因为更多的已经在振翅鸣声,看着像是在适应,弄不好马上就要蜂拥而出。
我心里着急,知道取出棺板盖棺肯定是来不及了,眼神恰好瞟到梓棺木盖和金丝褥子,这才发现满满一个石棺,好多东西都是易燃物。赶紧招呼了大宝一声,人率先朝边上长信灯跑去,墓室中的这些长信宫灯有别于汉宫庭的那种侍女样,添置在墓室当中,作用的就是长明。所以灯缸非常大,灯油储量也是惊人。我手中铲头圆弧,可没有凹口,舀了几次都没能留住长信灯里的灯油,索性也就把身上盛水的水壶给腾了出来,一下手就给满上。
等折回身掏出火折子,灯油往梓棺盖板泼了一处,大宝见我这一举动是要烧棺,脸上的表情变换得跟京剧脸谱一样,两个字扭曲。我知道大宝想的是什么,手上这一火折子下去,那可是烧掉了多少洋楼大车。可办法就这,梓棺中的稀世珍宝就是没我这把火,那按规矩也是不能带走,况且尸身上那些不明所以的金色虫子可是时时刻刻的威胁着我们三人的生命。多想无益,我索性伸手一投将火折子扔在了梓棺边上,灯油伴着梓棺的楠木板子遇火即着,连同着那些剥落的彩绘料子,噼里啪啦的噌出一人多高的火焰,看着是得烧上好一阵子。可能是遇上突变,就见火焰影子里升空起好多金色小虫,无奈火势太大,高温就融了虫体上的薄翼,尽皆都是上演着飞蛾扑火。
大宝见场面控制了,这才绕到我身边,一个大拇指朝我跟前恍了恍,说:“咱家六爷,出手可不是一般阔绰呢,这一火折子烧掉的可是三个即将横空出世的大富翁。”
见我瞪着双眼不说话,大宝还心说我终于知道懊悔了,可眼下哪是,就在大宝身后,那石棺底下,也就是一开始我们发现的那些凿洞位置,有几只金黄小虫挤了出来,那些凿口,好像就是专门给它们造的通道一般。见着飞起一只,我挥着铲具寻了过去,大宝背对着石棺,看不见状况,见我挥手举起铲具向他冲去,还以为我是懊悔过度,精神崩溃给疯了,上来就是一个少林玉带功把我架离地面。口中直呼“消气”。
“妈的,你快放手,那些金虫子从凿洞口挤出来了。”我朝着大宝挣了两下大喊,手中铲具刚好拍中了迎面扑向大宝后背的一只。
大宝这一听可吓了一跳,那些凿洞口可是他发现的,要是有金虫子遇着火了,从那位置钻出来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心想间赶忙把我放了下来。
好在洞口不大,有几处又好像是被里头的物件堵塞住了,就这一会耽搁也就挤多出一两只,还没等完全张翅就给拍烂在了地面。
”推水里去。“大多虫子都是遇水则溺,大宝无意间想起,口中喊道。
凿口可能有四五个,要是凭着手头这样击打可不成,体力消耗不说,要有一个不准给漏了,那谁被咬上都不是好事。
“好”我出声应允了大宝的主意,当下和他协同朝石棺尾部跑去。水眼处离着石棺不远,玉石砌台面上也是比较光滑,我和大宝顶着棺内烧灼蹭出的热浪,使出全力,偌大的石棺终究是动了起来。可移出一段,我脚下踩了个空当,朝下看去,原先石棺正中的底部,九龙砌台下隐着一处人工修凿的方型口子,我们这一移动,石棺底下原本附着的一根机括石条朝底下掉了进去,跟着灯光朝里头远远看去,方型口子下方离着老远还有一处反射光。我心知不好,这石棺底下当是一处机关。想起这山陵之中,许多主要位置都是以冰室修凿,猛的一个惊觉。
北宋年间传说有一反盗手法,大陵修建仅依仗一重石壁。而皇堂,耳室诸多重要位置都只是架木枋,覆铁帐,再在铁帐上又铺方木,盖巨石,若是倒斗的触了机括,那整座山陵的重要位置都会出现塌方损毁,玩的就是玉石俱焚。不过这手法后来被许多皇室摈弃,因为就是没有倒斗的人触动机括,陵墓修建的木枋也会不堪铁帐几十年后的压力自然损毁,因为如此,这一反盗手法很快就被遗弃成为传说。现在细细一想,官山皇陵里却是不同,整个周宁大山平日里就寒气溢剩,在这山陵中,要是还能找出一方聚冰源头,那想维持冰室成百上千年不融化再简单不过,我心中想到,只怕下面那处反射面就该是一处冰源,整座山陵中莫名的寒气郁结都是出自那里,若是石棺底下的那方石条堵上了冰源,只怕我们身处的这些冰室都得受损。
“铁帐冰藏”,我还不知该不该为有幸遇到这一已经失传的反盗手法击掌叫好时,石棺原先位置的地面处展现出来后,我却是差些脱力昏厥当场。
古人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身下的处境让我是觉得太过生动形象。那白玉九龙台上,好多道细小的凿缝就像玻璃被击碎的裂纹蔓延出玉台。要是只有一处两处,我可能不会在意,以为就是移动石棺把这九龙玉台给整坏了。可这一密集起来,我觉得玉台上的凿缝口,看着和之前水下发现的那些所谓工匠逃生窑口形式上不谋而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要是当真,那也就是说石棺里的金色飞虫可能不惧水,什么遇水则溺也就得扯蛋。
我自问平日里素养不错,可眼下在这山陵之中险象环生,不得已问候起这梓棺里头墓主的十八辈祖宗。
方型洞口下传出一声巨响,脚下九龙砌台随即晃动了几下开始龟裂开来,紧接着隆隆声大作,四周的冰壁从角落里开始滋生裂纹。
”不好,要塌了,得赶快走。“我喊了一句,没时间多做解释,也顾不上那些金色飞虫到底爬没爬出,手上扯住了大宝的衣领往九爷爷那处赶。三个人刚一跳入冰室水眼下,就听后面几声大响,好像是有巨大的物体砸在了石棺上发出的,九爷爷手上带伤几乎游不动,好在我水性还行,多带一个人游得也是不慢,刚一蹿出兽口,却看见大宝回过身对着我,满嘴水咕噜子乱冒,手指向上方,不断的摇摆。
我心知这是大宝的预警提示,哪里还敢多做停留,脚下一动蛙跃了出去,不久后,就见脚跟后头一阵黑影压顶,一块巨大的冰石擦着我的脚面落入下方,心说惊险。
倒是这巨石激起的水浪却是帮了不小的忙,这一涌动,把我们三人直接冲向了窑口暗道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