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里拳影纷飞,谁还能有那闲心点起蜡烛?几人这时不由都是朝着火光起处一认,就一个转眼间却是都安静了下来。
回廊的背后似乎就是那个骨殿的尽头,过了玄关石门,脱离了那些白骨堆硕的饰物,这就是一间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天然石室,因为不大,所以确乎是可以使用一览无遗来形容,而正也是因为这个“一览无遗”,我们几乎一眼就定格在了石室中央。
上不修穹顶,下不葺平路,在这原始仍至简陋的石室中,竟有一顶八抬“步辇”大轿横空而生。轿身上装的是银顶黄盖红帏,颜色鲜得像是刚漆上的,最重要的是那两横六竖八根黄岚轿棍下,此时正是跪伏着八个身影。它们埋着头,双手高托在上,掌心处各自衬着一个青铜灯台,蓦地亮起的烛光,便是从那里生出。
谁点的烛火,现在看来已是毫无悬念。
“大红花轿,这是河神,河神老爷要嫁娶,阴冥借道。。。”突然间阿丰跪在了地上,颤着身对着轿子处“嘭嘭”磕起了响头,嘴中念念有词。
自古便有河神爷阳间招婿一说,传得很是邪乎,吃水里饭的人尤为笃信,阿威本就被那突如其来吓了一跳,如今见阿丰状更是胆颤。摈弃了刚刚受到的那些个一拳半脚,现在只顾着往石门边上靠去,可当真正走到那儿,就要抚上青石大门的手却是僵住了,能往哪逃?骨殿回廊里就是那些狰狞怖怖。
“这不是花轿,是官轿,你快别磕了。”乔以沫见阿丰撞得额头淤血都冒出来了,赶忙靠近劝阻,很直白的表示这并非是他所谬想的河神嫁娶。
“这是,这是。。。”阿丰几近无法克制那种骨子里衍生出来的惊惧喊道。
“不是,这是八抬步辇大轿,和花轿子八竿子也打不着,是古时侯皇亲国戚才能享用的。”我虽没端过水里饭,可却深知这些略有传承的手艺人,心间根深蒂固的信仰,只得又补充了一句,很是肯定的否认了他的说法,而眼睛却是始终盯着那处忽明忽暗的烛光,心想这是不是也在“蜃景”里,那些跪伏着的人,某一时候也要抬起那无脸的头。
“会不会是一拨的?”我朝着众人询问,而除阿丰之外,大伙的表情也似乎和我都想到了一处。
“甭管是不是一拨的,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发制人,免得像前边一样被人打得措手不及,最后还是给撵着屁股跑,这里可没路了。”大宝应道,而后撇了一眼惊颤住的阿威,略有不屑,嗤笑了一声后,竟是脸露恶相,从腰间嚓的一声拔出了那尺长的分水刃。
无计可施的情形下顶着头皮硬上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我见大宝提刀迈开步子,没曾多想便也是跟了上去。没几步距离,可两人却是都不敢大意,我盯着那些跪伏着的人眼都没眨,每迈进一步,心头都是跟着扑腾的跳了一下。
形如枯槁,这是在距离无限接近的时候,烛光下那一双双从单薄麻衫中伸出的蜡黄双手给的印象,我突然心生出一种奇怪,心说这干瘪得像是被吸光了精血的身子,难道还能堪堪撑起挑夫的重任?
“不对,这身子病怏怏的,明显不够格。”
我摇了摇头,看着它们肩胛上的黄岚轿棍,猛然间却似有了一丝豁然开朗,想起了什么,便是放开了谨小慎微的步子,蹬蹬几步往着左右绕了一圈。“不是蜃景,这是。。”我停驻了下来,推演着这些人身的朝向,就在思索间,却是看着大宝撩起了分水刃,眼看着就要朝一轿夫捅去。
“慢着”我爆喝了一声,突然间已是大惊失色,这才记起我们两人来这可是要搞破坏的。说时迟那时快,我几乎是整个人朝着大宝就弹了过去,撞开他的同时,手掌还不忘扯住他往外伸的手肘。
“哎呦,六子你他娘犯癫痫了啊,整的什么事。。。”这一下不轻,大宝跌到地上还是滚了两圈才停住,七荤八素间气急的大骂道。
“这些不是蜃景,动不得。”我爬将起身急忙道,看着不明所以靠上来的几人,又解释:
“我先祖留下的风水手札里记载有一种异术,叫做八官升轿引圣,是以八个身有功名之人,铸纯阳之躯做引,烧以精血供养,使宿主达到提改命格上修承运的造化。”说话间,我靠近了边上一具“轿夫”,大着胆子揭去了它体表的那层麻衫,黄褐色的褶皱缠裹着瘦骨,乍一看真有种被人吸食干净了的感觉,我接着又将“轿夫”的束裤轻轻撕扯开,瞟了一眼它短缺的下身,更是认定了自己的猜想,“结扎”,这也是唯一能够确定元阳不外泄的法子。
这一切倒也是看得分明,不过乔以沫却是率先有疑道:
“可这并非是地宫墓穴,殿阁庙宇之类,又怎么会有阴宅风水布局,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对,这不是地宫墓穴,可这八官升轿引圣局也并非只此一用。我走到轿身正前,看着维护住的红帏大轿,口中道:“神井之上,又待以大明楚王下~镇。”
这“镇”之一字,我谈吐尤为粗重,乔以沫倒也是触类旁通,稍一提点,她便是会意:“你是说,这八官升轿引圣还能用在镇抚之上?而这里,就是先前它们提到的神井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