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
晏修之自倚梅苑回来,就开始作画。画的是枝上的红梅,地上看不见的雪,画里只有景色,但好像又为什么人留白了一块。
身边跟着他的书童帮他研着墨,看他家公子有些漫不经心,“公子,可画完了?要拿去装裱吗?”
“再等等。”晏修之修长的手放下了笔,脑子里也有些茫然,他觉得似乎缺了什么。
白启没有再问,安静地等在一旁。
他终是停了思绪,“罢了,先收起来,往后再说。”
“外面的宴会可歇了?”晏修之冷如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一向习惯以冷漠示人。
宴席间逢场作戏、推杯换盏也他只是客套而疏离地笑,只是年纪尚轻,俊秀的脸庞让人觉得青涩稚嫩。
“还没,说是老爷今日高兴,要多留客人一会儿。”白启恭恭敬敬地答道。
“嗯。”清浅冷淡的一个字,反倒让白启摸不着头脑,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有种想去前厅的感觉,不对,公子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一定是他的错觉。
“公子放心,我一定会拦下那些来请人的丫鬟婆子,您就安心地在书房里看书,其他交到白启身上。”白启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
“嗯。陪我出去走走,倚梅苑的红梅开了,我还没仔细看。”晏修之淡淡地说着,好像也只是想去赏花。
白启听了这话,挠了挠脑袋总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但又错在哪里呢?他想不明白。
倚梅苑人去园已空,只留下红梅开得浓艳。
谢姝找了借口,带着人去了系统说的那条偏僻巷子,果然见到了了一个重伤垂危、只剩一口气的黑衣男人。
系统说是黑衣人果然就是黑衣人,这大白天穿着夜行衣,可不就是贼喊捉贼嘛。
男人腹部受了伤,血迹已干涸大半,脸上也满是血迹,看着没有伤口,估计是别人的血。此时,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很不好闻。
谢姝刚一靠近,被那浓重的血腥味熏得想吐,不得不用帕子捂着口鼻。一想到她可能要和他一块呆在马车里回府,谢姝就觉得绝望。
那些小说里的女主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救助一个面目不清、重伤昏迷的陌生男子的,好吧,果然是她不够善良,也幸亏她不是女主。
“冬青,先去买个板车,差两个下人把他先送医馆里去,越快越好,既然恰巧碰到了就不能见死不救,记得要隐蔽点,别让人看见了。”
冬青听了很快去办事了,谢姝径直上了马车,留了个小厮在那守着,就不再管男人,她又不是大夫,也救不了他的命。
精致的马车在青石板上,吱呀吱呀地远去,留下一个悠长悠长的影子。
马车路过一处街市时,谢姝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突然听到了外面的打骂声,她掀帘一看,原来是一群混混在抢一个小乞儿的食物,或者说只是单纯地想欺侮他。耳边传来的辱骂声简直不堪入耳。
小乞儿闭着眼唯唯诺诺地挨打,污黑的手里紧紧地握住来之不易的白面馒头,泪水与鼻涕在污黑青紫的脸上糊成一团,破布条下露出的肌理满是青乌,很是可怜。
谢姝立马想到了她之前当小乞丐的生活,心里很是不忍。于是指了个小厮去救下小乞丐,赶走了混混,留下了还不敢睁眼的小乞丐。
谢姝看向闭着眼哭泣的乞丐,温声道:“欺负你的人都跑了,以后你往那将军府去,老将军正气,若是你肯学,也能谋出个活路,在街上这样算什么本事。”
耳边是个女子清凌凌的嗓音,他颤颤巍巍地睁眼,帘子下是个很好看的小姐,微光落在她白如雪的脸上。
将这暗淡无味的冬日都照得亮堂起来,好像黑暗里迸出了一线天光,枯木自此逢春而生。
冬日的风簌簌地吹着,暗褐色的枝桠低垂,那明灭恍惚不定的光落在了他的眼里,割断了他从出生而始的颠沛流离。
“你就说,是谢国公府的小姐举荐的,他们定会留你。”
谢姝将头上的簪子给了那个小乞儿,若他去将军府可以把簪子当作凭证,若他不去把簪子变卖了也能有条生路。
晏老将军也算美名远传,起码仅收流民入军一条,就已经颇得人心。
这世上可怜人几何,她做不到每个都这样尽心尽力,这次也算有缘吧。
马车吱呀吱呀地走了,像是黄昏之下的一场琦梦,脸上的泪被风吹得干了,眼睛干涩,疼痛而又酸涩,他干瘦的指骨抓着馒头,馒头上满是印记,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馒头,颤巍巍地起身,步伐坚定地往将军府走去。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人生并不再是一眼就能望到头了,起码还有许多事他是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