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摆设十分简陋,没有梳妆台,只有一只半高的板凳,与一制四方的细腿木桌。
谢姝寻到了落在木桌上的木梳,上面雕着几只梅花,梳齿较密,做工精良,想来是他的随行之物,她抬眼打量有些木愣的少年郎。
他的头发只用一根藏青色的缎带系了一下,披在后背,脸庞瘦削,肤色蜡黄,显得他的眼睛比往常要亮。
谢姝初见他时,众人觥筹交错间,他鬓角垂下的几缕乌发,称得他眉眼温和清隽,混着酒樽之中的清酒味,像是天下的仙人沾染了凡尘。
她再见他时,是夜色蒙蒙之下他冷如玉的脸,黑发与夜色融在一块,眉目如月色下的远山,不浓不淡,算是正适宜的颜色。
睽别已久,她见到了可能是他这一生最狼狈凄惨的模样。
她拿着木梳,从发根部一梳梳到发尾,发尾已经有些枯黄。她这才想起好像不久之前,她才艳羡地望过他的头发,现在想来,恍若那场景就在昨日。
屋内的摆设简陋,连面菱花镜也没有,这让谢姝无法瞧见他的神色,同样晏修之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谢姝细细地为他梳了一遍头发,果然落的头发不少。
他坐得十分端正,像是他寻常看书的那样,静默半晌,他开口道,“素素,我......这样是不是不好看了?”
谢姝听到了他的询问,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不见她了,“大病初愈的病人肯定都比不过你......”谢姝笑着调侃了他一句。
“而且......”她拿过缎带,为他束发,“不管你如何,我都是喜欢你的。”
她们相处的时间与人的一生比起来,就像是漫长时光中只能活一息的蜉蝣那样短暂,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想要不遗余力地去喜欢他。
谢姝为他绾发,所以站在他的后首,她肉眼可见她说完这句话晏修之的耳朵红成了一片。
原来晏修之也会害羞,她还以为他一直能像之前那样面不改色的。
她问,“若是有情人没有朝朝暮暮该如何?”
“只争朝夕。”
他略带疑惑地看向她,“你说的是谁?”
谢姝笑了笑,“我也不知是谁,可能是天下的有情人......”她顿了一顿,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有些放松,“不是所有人都能朝朝暮暮得以相见的,你说这样他们还会有情吗?”
“我不知他人......”他握住了她的手,语气坚定,“若是我,心里有一人便只会有一人。”
谢姝低头看着他的发顶,她能听出他的执拗,若是他不这么执拗的话,她可能等他病好了就跟他说清楚了。
“等我金榜题名,再去你府上提亲。”他垂着眼,看向她略微带着点涩黄的指腹,心里有些明白这几日她肯定都在后厨帮忙煎药。
“啊......等等。”谢姝总算能把一直在心里堵着的话说出口了,“我觉着我还是要向你坦诚点比较好......”
晏修之安静地坐着,没有说话,等着谢姝解释。
“我不能嫁给你。”
他语气比以往更加冷静,只问了两个字,“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