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修之是在皇上下旨之后的第二天,从长安出发。
那天依然是个雨天,是元承二年的第一场秋雨。
两三点稀疏的雨在长安朦朦胧胧地下了起来,笼罩了整片皇城,带着点凄清的寒色。
雨中,一辆朴素简单的马车,慢慢地往城外驶去,这在那些匆匆忙忙往家中赶的百姓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都在归家,而他要远行。
晏修之出了城一路往南行,路上停停走走。
上路的车马不急不缓,倒显得他不像是被贬谪的罪臣,而只是一个游山玩水的世家公子。
坐在车上的晏修之沉默地翻着书页,突然在那一排排墨字之下,看到了谢姝的秀气的小楷,想来这是他之前借给她的书,他伸出手指。摩挲了一会儿。
最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他离她越来越远了。
隔着重重山河,漫漫尘世,不知何年何日何时才能再见。
“山河迢迢......”他启唇吐露出了这几个字,想起了她说那话的神情,是哀戚的、难过的,甚至于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悲伤。
黛青色的山峦自眼前连绵而过,与天际交汇,白茫茫的雾气拢住了山峰,望眼皆是自然山河的壮阔。
晏修之瞧见了外面的景色,心里生出一种很荒谬的想法来,若是她也在身旁该有多好。
他苦笑着摇头,他在回府后没多久便听闻她成了容妃。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想他同她的以后了。
白启驾着马,没有因为被免职而难过,反而比往常还要快乐些,“公子,天色将晚,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好。”他应了一声,将手里拿着的书收了起来。
......
谢姝被升了位份以后,一如既往地住在紫水宫,现在直接往正殿搬了。
她成了容妃之后,最大的变化就是月例银子又增加了,送到她宫里的东西也变多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常清琪因为还在禁足,所以刚从寒烟楼出来的那个晚上,就又回了自己的院落。
谢姝以前觉得她们吵闹,现在人都走了,她又觉得这宫殿实在是太过安静了。
寒烟楼既然已经付之了一炬,也没有人再提要重修宫殿一事,谢姝路过那处时,有时候也会想起了林伊人日日都来给她请安的日子,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怨恨她的,因为她想隐瞒罪行,而杀了冬青。
但是真到了所谓的一命偿一命时,她又生出了一些不忍来。
有时候她还是会习惯性地唤着冬青,然后又立马想起冬青已经被送回她的家里安葬了,这是她苦求之下宫规之外的开恩。
太后对她很好,谢姝以往从来没有过母亲在身旁的感觉,没想到从另一个没有血缘的人身上,能体会到这种温暖而又不知名的感觉,所以连带着她对高禇也稍微上心了一点。
无论是做给别人看的,还是因为别的,谢姝知道自己都非要这么做不可。
杏儿原本就是跟着她的大宫女,现在兰昕和冬青一走,她的身边一时只剩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