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主管工商业的副老板，王立明会时常去一些特殊企业视察。
一个原因是表示市里领导层对这些企业的关注，还有就是涉及到税收了，各种福利补助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财政部门下发条令条例，都是根据这些企业的情况所制定的。
这个年代，信息发达，商业发达，不可能对那些小摊小贩的情况都了如指掌，所以一般都是把注意力放在大企业上。
包括商会的各分厂，都是被观测的对象。
王立明周围簇拥着钟衡的领导们，包括总经理刘总，总工张总，还有生产部周部长，其他人基本都是他们的副手。
他们进主控的时候，值长王哥喊了一声起立。
我不情不愿的站起身，象征性的拍了两下巴掌。
王立明不悦的声音响起：
“别弄这些形式主义，做好手头的工作。”
跟在一旁的刘总连连应和，随后赶紧告诉我们坐下。
稀稀拉拉的一群人站在我们身后，王立明看着墙上的大屏幕，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一般的问题都是由刘总回答的，直到王老板问了一句发电能力和供热能力的问题，一下子就触及了刘总的知识盲区，马上求援道：
“老张啊，你是主管生产的，你来解答王老板的问题，术业有专攻嘛。”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强忍着笑意。
突然想起之前听说过的一件事，同样是市里的某位老板来视察，时任总经理王书记指着大屏幕上的汽包就地水位计，信誓旦旦的介绍道：
“这温度计！”
当时值班的人是谁我不记得了，就知道这件事传出来后，整个生产部都笑翻了。
那时候来视察的人也不是面前的王老板，跟在他身边的钟衡领导层倒是变动不大。
我估计那时候总工老张肯定是把自己的大腿都掐紫了，否则不可能忍住笑意。
张总给王立明解答了两个问题，王立明就开始打起了官腔。
说什么已经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了，一定要保证居民供热，有困难可以提云云。
总经理老刘在一旁点头哈腰，连连应是，给我的感觉就像那些抗日神剧中的汉奸走狗一样。
大概在控制室里待了十几分钟，王立明交代了一些注意安全生产等话后，率先走向门口。
后面的情况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不过我也猜测的差不多，应该是在老赵的四楼那个私人厨房里做一顿大餐，然后带上一些土特产离开。
钟衡的土特产是啥？
最多的就是炉渣子和飞灰，但这种东西可装不进档案袋。
看着他们走了，我立马起身，本来之前就想去卫生间的，让老张头死活给我拽回来了。
视察的人都走了，我去哪也没人管。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帮领导去哪不行，干啥非得去我们生产现场的卫生间呢？
而且还是王立明这个家伙，你说你这么大个老板，跑人家生产单位的卫生间里放水？哪像话啊！
我们生产现场的卫生间和汽机八米平台中间隔着楼梯，就是进出现场走的那个。
当我跑到那个楼梯的时候，正看见一帮人在楼梯口站着，不管是跟着王立明来的人还是我们单位的领导，都看见了我。
那个场面啊，我好悬没用脚趾头抠出三室一厅。
就在一群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的时候，王立明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甩着手上沾着的水：
“你们用的是自己单位的水吗？这水挺凉的啊。”
我看了过去，场面一时间更加安静了，因为王立明也看见了我，脸上从一开始的疑惑逐渐变的震惊。
“这是我们单位的水井里抽上来的水，经过化学车间处理，是能够食用的。”
张总解释了一句，但是王立明的注意力显然没在他的身上。
“你是黄明旭？黄……”
我连连打招呼：
“王老板好，我是黄明旭，咱们见过的！”
要么说是在政界混的人呢，见我打断他的话后，马上就明白了，笑着问道：
“那我还真没认错，你在钟衡高就啊？”
我轻笑了一声：
“就是在这烧锅炉的，王老板您忙着？”
王立明点了点头：
“行，有时间再聊。”
我微笑着躬了躬身体，目送着他带着自己人离开。
刘总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张总脸色有些阴沉，冷冷的打量了我一下，也跟了上去。
我不屑的翘了下嘴角，老张的脸色能好才怪！
他怎么也不会明白，为什么我这个要背景没背景，要情商没情商的人会认识王老板。
等他真明白的时候，估计能吓他个半死。
毕竟，他对我可是颇有微词的，甚至说，对我可不是很喜欢。
轻轻松松的放了水，有默默的点了根烟，王立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黄总？你怎么在钟衡？”
我轻咳一声：
“我说了啊，在这烧锅炉。”
“对了，谁问你你都别说实话啊，告诉他们我就没好日子过了。”
王立明连连保证：
“放心吧，谁问我我都不说，那……和财政的合作？”
我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去找我媳妇，别跟我说。”
不等他再说什么，我直接切断了通话。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中午饭还没吃完，李老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当时简直就是一个头两个大，不是很情愿的接通了电话：
“李姨？您老日理万机的，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
李老板声音揶揄的道：
“是啊，我这忙的要死，听说有人还有心思给别人打工呢？”
“烧锅炉好玩不？让堂堂黄老板在那干了好几年？”
我放下了碗筷，揉着眉心走出了控制室。
“那啥，李老板不是就为了揶揄我两句吧？有啥事直说？”
李老板想了想：
“还真没别的事，我就是想采访采访黄老板，扮猪吃老虎好玩？还是微服私访有意思？或者说，他老赵那么有面子，能让黄老板心甘情愿的给他打工？”
“你要知道啊，我很早之前就想让你给我打工来着……要不我找赵哥取取经？”
我就知道，被王立明抓了包就不是好事。
本来我是想反驳两句，甚至用“取经”这个词去转移她的注意力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那啥，李姨吃饭没呢？明晚赏个脸，去南山厂区就餐？”
李老板叹了口气，语气郑重道：
“行了，也不跟你闹了。”
“你既然在钟衡，有些事情就上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