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昆一愣，当即没有回答。张畅半天没有听到回话，就没好气地说：算了，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
刘昆说：我想的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张畅反问：你知道我想的是那回事？
刘昆知道，和怀孕的女人讲理等于劝说狗不要吃屎一样，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不是我和我妈能不能去的问题，也不是她能不能陪你。她本身有病，去了你们怎么相互照顾？我想的是还有四五个月你就要生了，在哪生？怎么生？孕检产检怎么做？你是生一个人，不是放一个屁，人生人吓死人知道不？按现在这个政策，计划生育是头等大事，万一被当地的人堵住，你又该如何应付？总不能和超生游击队一样，人家还有人喊一声：撤，你呢？
我觉得，我们把这个事都想简单了。事实上，最好的地方还是天州，任何事都好处理。要不这样行不？还是回来，和我妈住一起？
事实上，这些事张畅早己考虑过多次且早己有了自己的主意，之所以执意出来，一方面是不想让别人说三道四，一个外地交流的女干部，除了组织部有自己的履历，别有用心的人关心自己的婚姻，其它人谁关心你是否要生孩子，最多无非是编些民间新闻故事，可你说的再多，除了白费些唾沫，还能干些什么。最有想法的人应该是书记，一个方面怕携子要挟，另一个就是怕帽子颜色太绿。做了贼，总是心会虚的。等到快生了再回去，你还能把我架到产科病床上去？同时，也有考验刘昆有没有担当的意思，种地容易，无非是耕地播种而已，但施肥浇水能不能尽心尽力，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何况还是这种耕错了地方的地。
按张畅自己的想法，转上三五个月就回去，而且还做了另一手的准备，之所以放心地把上千万交给卫总，这件事也是其中的内容之一，甚至在怀孕前就和卫总夫妇探讨过不止一次。按卫总的说法，何苦跑出去受罪，换套房子，雇个保姆，一切oK。但张畅还是执意出来了，趁还能走动，先活动活动身体，既养胎还养眼，对精神气有益。
听了刘昆的话，张畅心里一暖，看来这个男人还是能靠的住的，可惜自己只能借用而己。当下收拢心神：好，我考虑考虑。
而蛰伏了好久的曹玉，则是用了另外一种方式诠释了自己，他骑着山地车用了好几个小时时间，爬到了马文革出事的那个地方，然后加速冲出了公路。据看到的人说，整个过程相当有仪式感，先是搬出了随手带的酒菜，旁若无人的吃喝了一番，又拿出香烛烧纸，祭奠了一阵，别人还以为是前来纪念出事的亲人，谁知道他却顺坡冲了下去。
可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下坡的自行车速度虽快，但他只是滚了几个坎还是让野树挂了起来，虽说摔的满脸是血，命却还在。另一个山头放羊的老汉和公路上来车都目睹了整个过程，所以，架在野树杈上的曹玉很快就被救了上来。救人的放羊人说：要不是那个树杈杈卡住脖子，摔到沟底早都成了肉饼子了。大夫说：人死不了，但有可能是高位截瘫，脊髓受损，就看恢复能力了。
曹玉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所以办公室、家里收拾的很干净，连一个字都没有留。可老天爷跟他开了个玩笑，不但留了一条命，还留下了说话的功能。
毕竟是处级干部，有关部门还是留足了脸面，在曹玉没有脱险之前，只是让副经理主持工作，明面上没有其它行动。
曹玉醒来已是三天以后。
刚冲出路去没有看见天堂的天使，也没有看见地狱的恶鬼，飞出去的瞬间倒是天和地转了几个圈，然后脖子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后来就听见有人说有人哭，可自己就是睁不开眼，睁开了眼看见洁白的房顶还以为上了天堂，可老伴的哭声还是把他拉回了现实，得知自己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心里就把马文革骂了个狗血淋头，老子一命换一命去了结，你怎么就不收老子？
曹玉死是有原因，自己一错再错失去调整的机会不说，眼看刘昆升了副处，连童如玉都成了副县长，越想越气越觉得人生无常。前一阵省委考核，自己又闹了个全市倒数第一，吴秘书长又调走了，临走时自己要见一面都不肯，只是发个信息过来：稳住，消停，不要干不打自招的事。
tmd，什么叫不打自招，老子不就是吃了点，喝了点，玩了点，你们那个比我好一点？本来想把自己这些年的记账本先送给纪委，后来还是想着给儿女留点后路吧，自己己害了自己，何苦再留个骂名。所以，一意孤行，无所畏惧的寻了短见。想当年，自己也算是天州的一条好汉，可这大半年了背运连连，走到大马路上都有人指指点点。人活不就是争口气吗？争不过命还不会不要吗。
可这倒好，死没有死成，活也活不好了，所以，对于自己为什么下了路，就一个说法：骑自行车锻炼身体，头晕，不知道如何下去的。
事情当然没完，鉴于曹玉的身体状况，市委调整了供销社领导班子，曹玉因病离岗不再担任经理，按原级别提前病退，原副经理魏书生提拨为经理。
吴主席（秘书长）还是来看了躺在病床上的曹玉，打发走了所有人，吴主席说：事己这样了，我尽力吧，后续治疗费还要很多的，能按病退对人对己还是有好处的。
事情已到这个程度，还能说什么呢？
曹玉的消息是如玉打电话告诉刘昆的，不知为何，刘昆不悲不喜，甚至连一点涟漪都没起，反倒是回家吃饭时向暖暖和母亲说起此事时，母亲什么话都没有讲，自己去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小铃铛说：奶奶，酒是男人喝的。母亲一笑：也是老人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