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了林清音到马车边，再次催促：“还不快上去，上去吧，外边风也凉。”
林清音依旧不肯上马车，拉了长宁侯夫人的衣袖道：“您也坐马车上等着吧。”
长宁侯抬起另外一只袖子擦了擦眼泪：“不用，我看着安儿入棺。”
林清音这才在那婆子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车内点着火盆，铺着软软的垫在，林清音将帏帽摘下，随手拿起身边的手炉抱在怀里，在只有一个人的车厢里，嘴角勾起，挂上了一丝微笑。
果然一切都和当日林清欢所说的一样，宁家用全力保下了唯一的血脉，宁晋安也上了西天。
宁家虽被夺了爵位，家产也被抄没了，但是祖产还在，又有那么多的门生故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如今的生活虽然不是高门候府的生活，但是也是衣食无忧。
至少在生活上是自在的，林淑媛在劳役营里不见了踪影，整个宁家只剩下她和老太婆两个人，林清音感觉出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在吃食上的自由，行动上的自由，银钱上的自由。
摸了摸肚子，林清音默默的念叨，你最好是个男孩子，让我这当娘的，将宁家主母的身份坐稳了。
……
虽然天气不好，大雪封了山，宁晋安和林成华问斩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浮玉山上的双园。
这一次送信的是拂楼，拂楼的轻功好，如今马也上不得山了，传信的人得把马留在半山腰，徒步走上来。
索性他们都是会功夫的人，并不觉得这样爬上一次山累。
林清欢听了不置可否，既然已经判了斩刑，问斩是早晚的事儿，总不会留着死囚犯过年吧。
林清平却问了问林成华的情况，是第几个被砍头的啊，林家或是郑家的人有没有送刑的啊，有没有收尸啊，收了尸之后拉去哪里了之类的话。
林清欢在旁边听着无聊，问道：“怎么哥哥问那么仔细，是想着这林成华还有什么好不成？”
林清平则是说道：“不过是觉得到底兄弟一场，有些唏嘘罢了。”
林清欢听着也沉默了一会儿，前世哥哥的死，她一直觉得是林成华所为，如今林成华死了，哥哥还好好的，她突然间不知道该怀疑谁了。
拂楼一一回答了林清平的问题，最后才说道：“有一封要给的林少爷的信，林府的，王爷让小的顺便带了上来。”
给他的信？
林清平疑惑，从拂楼的手中接过信，看了看外边的笔迹，对着林清欢道：“是祖母的信。”
林清欢点点头，离着林清平远了些，林清平和老太太有感情，她却是没有的，但是她愿意尊重哥哥，也愿意尊重这份祖孙之情。
林清平展开信，看过了之后推给林清欢，道：“他准备回汝州去了，后日离京。”
“嗯。”林清欢没有去碰那书信，淡淡的答应了一声。
“那我去送送？”林清平试探着问道，父亲辞了官职回老家，他做儿子的本就该去送的。
不过又怕因此惹了妹妹和母亲不高兴。
林清欢毕竟不是个真正的十几岁小姑娘，林清平的这种心情她能够理解，
笑着道：“哥哥若是不去，落在有些人的眼里，怕是要被说三道四。只是这大雪封山的，哥哥若是下去怕是要使人抬了下去。”
林清平也跟着笑：“哪里就用得着人抬，我自己走下去就是了，统共也不过是走上两个时辰的山路。”
……
冬日的天总是灰蒙蒙的，因着是冬月里，赶着进京送年节礼的人很多，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
但是因着天气冷，出城的人很少，不算长的队伍里，排着两辆马车。
马车上没有任何标志，待轮到查验的时候，守城的官兵很是不客气。
“车里是什么啊？做什么去？”
林延龄半躺在马车上，灰败着一张脸，闻言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想着自己做侍郎的时候，虽不是这京城中顶顶风光的，至少过城门的时候是不用查验的，现在出趟城门竟也要被吆喝了。
林清平看了一眼林延龄，自己掀开了车帘，将自己手中翰林院的路证亮了亮，说道：“这辆车中和后边的车中坐的都是家中的长辈。”
林清平少年进士，身世又诸般牵扯，守城的官兵自是认识的，拱手笑着说道：“原来是林翰林啊，卑职们打扰了。”
挥挥手，让人将一行人放行，随口问道：“快过年了，林翰林这是去哪啊？”
“家中长辈回乡，我来相送。”林清平说着，略拱了拱手，放下了车帘。
车厢里有些昏暗，林清平将那路证放到林延龄的手边，说道：“这个您许是用得着。”
又另外取出一个暗黄色的凭证来，放到边上，说道：“这个是王爷的。”
林延龄忽的坐了起来：“王爷的？”
能和他们林家有关系的王爷只有一位，景熙啊，说起来，这也算是自己的女婿了。
拿了王府的帖子给自己，看样子还是不放心他啊。
林清平随手将那暗黄色凭证就拿了起来，说道：“这帖子顶多就管着您不让路上的驿站为难，至于其他的，是做不了的，您也收了那份心，别的不说，只想着如今林家所有的希望都系于我身上，您也该好好的替我，替林家好好的经营着名声。”
林延龄又靠回到大迎枕上，没有再说话。
林清平又将那张景熙给的帖子放了回去，也没有说话。
这帖子是景熙主动给的，唐业言明了这帖子只保林延龄的平安，不保其他。
他得给父亲说清楚，省得真的惹出了什么事儿，影响了景熙。
马车外，响起了小满的声音：“少爷，十里亭到了。”
十里亭，出京送行的地方。
林清平跳下了马车，先是去后边的马车里看了看。
后边的马车上，坐着的正是宋氏，由两个粗使的婆子看着，虽没有被捆绑着身体，但是也和犯人差不多。
看到林清平，宋氏翻了翻眼皮，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