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芫看了眼沈昭慕，将画板递还给他，便跟唐医生一块出去了。
在房子里谈，多半会被沈昭慕听见。
她知道，唐医生肯定是要和她谈沈昭慕的病情。
“池小姐，你觉着沈少爷的病情好转了么？”
唐医生压低声音，开口便问。
池芫愣了下，迟疑地道：“好了点……吧？”
她不是医生，她也不清楚，网上查的资料，也没有什么可行性的建议提供给她。
只说是如果病患愿意接触别人了，就是好转的开始。
见她这迷茫的样子，唐医生也不意外，只叹了一声——
“其实一定程度上来说，如今的沈少爷比从前大有好转了，他从前不管是饮食还是作息，都不按医嘱，佣人是细心，但也只是佣人。其实我从前和沈先生说起过，沈少爷这个病主要是因为童年的阴影，如果家人能够多多陪伴，他的病并不难治，你也看到了，他和一般的病人不同——
他非常的聪明，也并非是对外界的声音一无所知，就像你说的，他对声音敏感，而这虽然对他来说有些难受，却是一件好事，至少，他无法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管外边的声音，所以这是个突破点。”
一口气说了一堆，唐医生有些口干，咳了声，见池芫并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反而很认真地在听，不由得心中欣慰。
便继续道：“如今看他和你相处，可以说，你撬开了一角，但我刚刚试图和他沟通，发现他只是小范围内的走出来，不，准确来说，是你走进他那个壳中，他却还没走出来。”
池芫挑了下眉梢，“你的意思是……”
“既然他信任你亲近你，那么池小姐，我这里有一个法子，但是有些冒险，不过，成功率很高，只要你能配合，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和正常人一样了。”
唐医生说着，面上有些跃跃欲试的激动。
“不行，我不能答应。”
哪知道，池芫却是听都没听后面的，直接给了出人意表的回答。
“为什么？你不希望他恢复正常，你难道不想和他谈一段正常人的恋爱……”
唐医生直接点出来池芫对沈昭慕的心思，如果不是喜欢，哪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会接近一个被家族放弃又患有精神疾病的男人？
池芫表情正色，“你都说了要冒险，我不同意，他是个人不是实验品，我们不能替他做决定——就算我喜欢他，也不行。”
她坦荡地承认了自己的心思，也明确地拒绝了唐医生所谓的冒险的治愈方案。
大概能猜到，肯定是刺激疗法，或者直接来个旧地重游？让沈昭慕再次经历一次当年的噩梦？
那不行。
就算这家伙一辈子都这么病着，她也不能冒这种风险，万一没治好，那就是二次伤害，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你也说了，陪伴也有效，虽然效果不是很明显，但我有的是时间陪着他，我觉得就这样挺好了。”
池芫最后对唐医生直接道。
唐医生心情有些复杂，像是这种事原本是应该和沈先生那边说的，可是唐医生知道，沈先生都不待见这个儿子，更别说配合着治疗了。
病人更需要的是亲属和朋友陪伴下慢慢治疗，符合这点的，从前沈小姐勉为其难可以算得上，但每次刚接触，就被沈少爷歇斯底里地赶走了。
现在有个不会被沈少爷当做入侵者赶走的对象，他自然是希望池芫配合加快治疗。
哪里想到，这个池小姐是真的在意沈少爷，甚至拒绝了他说的极有可能康复的治疗方案。
听都不打算听一下就拒绝了。
好一会，唐医生才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但表情却多了点欣赏。
“我现在懂沈少爷为什么这么快接纳你了。”
她是他见过，最尊重和心疼沈少爷，也是唯一一个心无芥蒂地将他当个普通人对待的人。
或许他一直以来忽视了这点，沈少爷不是普通的病人，但缺的正是最普通的生活和环境。
“好吧，现在也就你关心他了，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再看看吧。”
唐医生扶了扶眼镜，“等回去我发你个文件，关于一些温和的治疗方案。”说着，他又有些打趣地道，“估摸着这以后也用不上我这个半吊子心理医生了。”
池芫笑：“那我岂不是可以拿唐医生那份工资？”
唐医生哭笑不得：“你想的话，可以和沈先生谈。”
啧，和那个渣爹谈什么谈，她只想给他一顿暴揍。
他给钱她都嫌脏呢！
不对，等嫁了沈昭慕，还是要去找他要钱的，不能白给陈媚，气也要气死这一对狗男女。
送走唐医生，池芫手机刚好响了。
又是池氏夫妇的夺命call。
池芫想点拒接的，结果不小心按错了，点了接听。
“……”
还来不及挂，那边池父似是知道不赶紧说就要被挂掉一样，飞快地说了一句。
“你敢挂试？我让你哥断你的卡！”
刚要叛逆挂掉的池芫：“……”妈的为钱所困，忍了。
她咬牙，“您有什么指教，池先生？”
池父闻言，一噎，池芫语气礼貌温和，带着浅浅的笑意，一点都听不到反叛的调调，但是，末尾那个称呼，又明晃晃地像是一个巴掌打在他老脸上。
“逆女！”
他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你是想气死我吗！”
池芫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地指正，“听您这肺活量，气是气不死的，不出意外还能活个好几十年呢。”
这话一出，那边静默十秒钟，随后便是更加暴怒的一声——
“池芫！”
池芫将手机离自己耳朵远点，心想，这个音量，以后不能带沈昭慕见这老家伙。
一定会吓着他。
池父没听到池芫说话，微微吸一口气，又吐出来，“你给我回家，过几天有个慈善晚会，你跟我和你妈去参加。”
池氏夫妇在文人中还算小有名气的，为了更一步打出名声来，他们经常做慈善参加晚宴，这次是因为一个才得过奖的画家提起过他们的女儿池芫，说是很欣赏她的画作水平，想要见一见。
池氏夫妇当然愿意结交这些人了，他们还是有些沽名钓誉的成分在，尽管也的确是有些成绩。
所以在国内待了这么多天，都没走。
就是为了这个晚会。
结果昨天，那个画家联系了池父，问能不能见见他们的女儿，他们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后来才想起来，女儿脱离掌控，离家出走了。
这才有了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