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见是九珑,反而不感惊讶,九珑的神算天课要想算出同城一个人的方位,还不是极容易的事?
他走到车窗前,笑道:“九珑姑娘可是特地来找我?”
“谁说不是?我去了你的小院,吃了个闭门羹,不得已算了一算,才知道你竟是来了黑市。”九珑上下打量了原承天一眼,抿嘴笑道:“看来是大有收获了。”
幸好九珑是友非敌,否则有这么一个对手实在太可怕了,原承天知道凡人虽瞧不出他的修为变化,可九珑就难说了,便叹道:“我觉得在天南城中,反倒是凡人百姓更自在些,不像修士,时时都可能惹出祸来。”
“说的也是,那些修士眼高于顶,从没将我们凡人放在眼中,只是若小公子真的是凡人,天灵宗的大典又怎能请你前去观礼?”九珑说罢又是一笑。
其实上次九珑向原承天求恳之事,原承天已算是拒绝了,可此女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对原承天仍是亲切有加,或许因九珑是凡人之故,才会有这样的心胸,若换成修士,只怕早成了死对头了。
“贵宗大典要请我观礼吗?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原承天对这宗门大典这种极热闹的去处,向来是能避则避,正想找个借口支吾,忽听九珑道:“这是爹爹亲口对我说的,怎会骗你,此次大典非同寻常,或是小公子的机缘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原承天听出九珑话中有话,当即就改了主意,“只是这大典就在这几日了,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天灵宗虽离天南城不远,可也有数百里之遥,原承天只需花了半日工夫就能到了,对九珑来说则是个难题。
九珑笑道:“小公子若肯信我,就随我上车,片刻之后,就该到了天灵宗了。”
原承天恍然道:“原来贵宗在天南城设有传送门。”一头钻进了马车。
九珑叹道:“小公子这么聪明,难怪长不大。”
上得车来,才瞧见今天九珑穿了件桃红色的夹袄,雪青兽覆额,金底洒花长裙,外罩玫瑰红的披风,比起上次的素装淡抹,更多了些娇饶风韵,富贵气息。
原承天笑道:“瞧九珑今日的打扮,倒像个新娘子。”
九珑脸色一红,啐道:“小公子今日的扮像,分明是个贼子。“言罢吃吃笑了起来。
原承天知道她是笑自己穿了件能掩饰修为的法袍,也怪自己先开口笑了她,她反击回来,自己也只能受着。
二人在车上谈谈笑笑,就没那么气闷,九珑比原承天大了近十岁,就俨然以姐姐自居,屡次逼原承天叫她姐姐,可原承天自忖自己是近五千年修为的老妖怪,哪肯轻易俯就?就连天灵宗也不过立宗三千年,天灵宗的祖宗都不知差自己多少辈了。
没多时马车停下,来到一处大庄园来,园里的修士见到九珑,都连忙过来请安问好,这些修士都是八九级的灵修,真修级修士也不在少数,可九珑是天灵宗首席护法荆道冲的女儿,荆道冲权倾宗门,谁敢不敬?连带着原承天也被高看了一眼。
二人被引到庄园中一间大屋,一进去就能感受到这里灵力波动剧烈,原来传送门已经启动多时,就等九珑和原承天了。
站在大屋的中心处,九珑苦笑道:“我最怕坐传送门这劳什子了,每次坐来都要晕上半天。“说罢放出真言之域来,将原承天也罩在其中。
九珑是凡人之躯,原是受不得传送时的肉体痛苦,有了真言之域,就不用担心身子受损了。
一名初级真修道:“九珑姑娘是否准备好了?传送门这可就要启动了。”
九珑点头道:“启动吧。”
初级真修恭身退了下去,片刻间原承天和九珑站立之处就闪出耀眼的白光来,九珑虽在真言之域中,又是紧紧闭上眼睛,可传送机制启动时强大的灵力波动,仍使她的娇躯微微摇晃起来。
原承天连忙握了握九珑的手,以示安慰。原承天心里原没有男女之防,只当九珑是谈得来的不知隔了多少代的晚辈,九珑又一直当原承天是个小弟弟,二人双手相握,心中不起半点涟漪。
刹那间传送门启动,二人只觉得身子像是略略移动了数寸,等睁开眼睛时,发现周围景物倒没什么大变,就是身边的修士都换了,看来应该是身处天灵宗内的传送机制中了。
原承天暗叹天灵宗实在财大气粗,天南城与宗门隔了这么近,居然还弄了个传送门来,由此也可见天灵宗在天南城中的生意中赚头极大,想起五千年前,那时的宗门家家都寒酸的要命,和现在的宗门的财力完全无法相比。
原承天暗道:“以前的宗门只顾修行,不重视贸易,难怪财力悬殊如此之大了,现在仙修资源普遍缺乏,可大宗门反而富得流油,只是会苦了中小宗门,日子应该比以前更加难过了。”
这边的修士待九珑同样恭敬有加,一名三级真修亲自送二人出了大屋,出门才知道,已经到了天灵山的山脚下了。
整座天灵山几乎都可见天灵宗的各式建筑,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恳罗棋布,错落有致,这些建筑各具特色,每每掩映在林木深处,与其他建筑并不相干,分别成为一个独立区域。
九珑出了传送门后就觉得头晕,只想多走几步,散散胸中的闷气,有修士好心提出愿用遁器带九珑上山,也被九珑婉言谢绝了。原承天也正想与九珑聊聊这天灵宗的事情,当下二人安步当遁,缓缓走上山去。
天灵宗与玄阳殿、白鹿宗、三月宗、驭兽宗、万虫谷、御禽宗合称天梵大陆东部七大宗门,其实以实力而论,这七大宗门在整个天梵大陆也可称是七大了,除天梵大陆极北的雪神殿,几乎已无宗门可与七大宗门的任一宗门抗衡。
这其中又属天灵宗势力最为庞大,世间有歌谣云:天灵宗,半天下,天与地,皆我家。极言天灵宗之盛。
此次天灵宗三千年大典,自是天梵大陆一等一的大事,各方宾客早就云集天灵宗了,只是因天灵宗实在太大,纵有数千宾客盈门,也看不出有多大的动静。
九珑一路走来,指指点点,向原承天介绍天灵宗的诸般建筑,快到山顶时,九珑朝右边一丛竹林中一指,道:“这里就是敝宗创宗老祖当年的修行之所了,小公子可想去看看?”
原承天无可而无不可,便道:“正该去瞻仰瞻仰。”
二人分林而入,林中只是一间草屋,虽是年深久远,可因年年修茸,时时维护,丝毫也没显出衰败之像来,草屋前有两名低级灵修值守,见到九珑都忙过来见礼。
原承天原本担心像这种宗门圣地,等闲不会让别人入内,可两名修士听说原承天是外来修士,目前在天灵宗是为客座,都兴致勃**来,极口向原承天介绍这位天灵宗老祖的事迹。
原承天暗叹道:“这才是宗门盛极之像,一个宗门势力极盛时,就不会害怕别人倾覆,才会这般心胸开阔,巨禽所谓‘唯强者方能慈悲‘,亦是此意了。”
走到屋中,只见不过是个长宽两三丈的陋室,地上只放了一个半旧蒲团,室中片尘不染。
原承天道:“没想到天灵宗老祖清苦若此,想来贵宗三千年基业,创业实在不易。”
一名弟子道:“可不是吗?敝宗老祖在此山结庐三百年,终悟仙机天道,得成羽修之境,这才广授门徒,如今本宗除了老祖之外,另有三人也达成飞升,实为本宗之耀。”
原承天故作惊叹道:“三千年基业,就出了四名飞升之士,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宗门办得到吧。”
九珑见原承天表情夸张,在一边偷笑不已。
那名弟子傲然道:“据说除了那个号称寂灭大陆第一大宗的天一宗,就属本宗出的飞升之士最多了,可天一宗立宗近万年,多出几名飞升之士有何桸奇。”
原承天知道比天灵宗强的宗门并不算少,又何止一个天灵宗,只是此话当然不能点破,闻听那弟子之言,唯有感叹而已。
迎门的白壁上挂着一张行乐图,画中主角是位中年修士,正盘坐在蒲团上,面目慈和,手动唇动,似在讲解仙修秘奥,身后一众修士,或羡或叹,或凝神苦思,或做顿悟之像,神情栩栩如生。
除了画上人物神情衣服极精极善之外,原承天甚至还能隐隐看出画上修士的修为来。看来画这张画的人不但是个丹青圣手,本身也应该是名等级颇高的修士,笔锋不仅能描蓦外在,还能直透内心。
原承天的目光最后落在画中老祖脸上,他初看时就觉得这张面孔甚是熟悉,现在再仔细看去,不由面露微笑,同时心里升出一股暖意来,暗道:“原来是他。”
而身边的九珑,也是目中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