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赤衣修士葛元宝原来兴冲冲来这九龙海外干办大事,本以为能当一个挑事的头儿,在阿神陀面前立下大功。哪知道却被自家兄弟所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家性命竟要被白白牺牲。
此修心中只怕已是崩溃之极,正要从此修口中,探出阿神陀的动向虚实。
葛元宝咬了咬牙道:“阿神陀并不曾下旨,不过我等的确私下商议过,要去苍穹界一探,就怕路途遥远,遁行不易。这才来到九龙海,想来请紫龙黄龙同行。”
九珑点了点头,人族修士若无龙族相伴,怎能欺近苍穹界?紫龙黄龙已拜阿神陀为尊,若被人族修士说动,也极可能助人族修士一臂之力。
好在紫龙黄龙已被赤龙等三大真龙严密监视,只需守定九龙海,不让人族修士入内,便可保局势安稳。
看来天罗尊者对阿神陀略具约束之力,尚不肯对苍穹界动手。可若是阿神陀探明原承天生死不明,难以御众,只怕也会心动。因此如今的局势,那是微妙之极。
九珑甫出九龙海,就揭破一桩阴谋,自然是人人震动。可九珑明白,就算如此,诸修心中仍是不稳,若是原承天伤势难以逆转,自然是人心思动。那在原承天与阿神陀之间摇摆不定者,心中的天平自然而然,就会倾向阿神陀了。
九珑朗声道:“诸位道友请了。”
这时人人已知九珑身份,见元极要开口说话,自然人人倾听。
九珑转目一瞧,见数千修士皆瞧着自己,这才继续道:“原圣此番来到九龙海,原是一场历练,海中五大真龙为助圣师修行,这才五龙联手,与原圣师斗法。”
那九龙海中斗法相的情景,人人只是听说罢了,谁也不知详情,此刻听到五龙联手,共斗原承天,诸修皆是耸然动容,不想原承天亦已强大如斯。
但五大真龙联手,毕竟非同小可,这也难怪原承天会受重伤。
这时一修道:“原世尊既受五龙打压,就算侥幸活了性命也属不易,想来现在伤势定是极为沉重了。”这话也说出诸修的心思,一时人人点头。
九珑笑道:“先前我等也以为如此,哪知原圣师神通妙术,着实不可思议,他虽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灵台神游,仍可观五界之事。就在刚才,圣师所养的两只噬月虫冲出九龙海,冲住西域通天山去与青灭虫斗法。那噬月虫只听圣师调谴,若圣师不省人事,这噬月虫如何能从。”
刚才噬月虫出海之时,倒是有不少人见过,有识者认出噬月虫后,尚曾引起人群一阵惊慌,因此九珑这话,自是人人信服。
有修士道:“虽是如此,原世尊毕竟尚未醒转,以元极仙子推算,世尊当可在几日内醒来?”
九珑笑道:“在我心里,只盼他立时醒来才好,但若是为天下苍生计,原圣师醒来的越迟,却是越有好处。”这话避实就虚,且又引开诸修的心思,足见高明。
诸修讶然道:“怎会如此?”
九珑道:“我瞧圣师此刻情形,分明是在修行,只是这法子惊世骇俗,绝无仅有。我私心揣测,圣师醒来越迟,那修为越是深厚,他日五界崩塌,圣师便可从容面对,诸位以为如何?”
诸修听闻此言,神色不一,也有那欣然欢喜的,也有那将信将疑的,自然也有人认定九珑存心欺骗的。
有人冷笑道:“听说原世尊周身根骨皆断,可有此事?还盼元极仙子说个明白,莫要再摭摭掩掩。”此修一身锦袍,相貌凶狠,瞧来便不是易与之辈。
此言一出,顿时有修士喝道:“你是何人,敢这样对仙子说话。”
又有人护着那锦袍修士道:“不过是要求个真相罢了,大家都是关心原世尊安危,个个心情急燥,何必在意言辞轻重。”
元雪蝶见此情形,只为九珑发愁,若换了自己,被诸修这般问来问去,又不肯信,只怕早就发作了。也难得九珑始终面色从容。
九珑道:“圣师根骨虽断,灵脉不绝,那体内真玄仍是运转如故,这情形前所未有,且圣师又能洞察五界情形,派出噬月虫应援。九珑这才明白,原来世尊肉身虽未醒来,但仙庭大局,仍是牢牢掌握。如今诸位若果然心中有世尊,还请静心等候才是。”
刚才那出言冲撞的锦袍修士又道:“仙子说世尊仍能掌控大局,这话怕是没几人相信,仙子可否给个证据?若原圣师果然能洞察仙庭大事,我等方才信服,便在这里等个十年八年,那又算得什么?”
元雪蝶怒道:“世尊派出噬月虫去,那就是明证,你还要什么证据?”
那修士嘿嘿冷笑,却不说话了。
九珑刚才说的虽是实情,但瞧诸修神色,仍有不少是不肯相信的,毕竟九珑自己也说了,原承天肉身未醒,这情形前所未有,若是世尊就此不醒,苍穹界可真要易主了。
九珑微微一笑,道:“世尊正在修行,若无紧急大事,怎会出手,你说要个明证,除非是阿神陀亲自前来,否则圣师怎会轻动?”
锦袍修士道:“我倒有个法子,世尊是否能掌控大局,一试便出,就怕仙子不肯。”
九珑道:“道友只管说来。”
那修士道:“世尊于这世间最关心的,莫过于仙子了。仙子若是出事,世尊怎能不管?仙子既然认定世尊仍可掌控大局,不如就立在原处不动,任人施法如何?想来我等就在九龙海外,但有行动,世尊必知。”
元雪蝶大怒,道:“世尊肉身未醒,如何施法救人?何况噬月虫已出,又怎能再出援兵?”
锦袍修士道:“我等也不需世尊真正出手,只需天像垂兆,或者另有暗示,便知世尊果然关注此事。我等自然不敢真的下手。此事是否行得,谁敢勉强,还请仙子自家寻思。”
元雪蝶道:“此事一万个不妥,何必再议。”
九珑轻轻拍了拍元雪蝶的手,笑道:“雪蝶,不必替我担心,这位道友的法子虽是荒唐,倒也不妨一试。”
只因九珑心中,对原承天此刻情形已有七八分把握,如今众议滔滔,人心浮动,原承天若不出手,着实难安众心。
除此之外,九珑也另存了一项心思,若自己判断有误,原承天其实已是无力回天,那自己留在这世间何用,不如就随着他一块去了。只是这样的心思,却不便向元雪蝶说出罢了。
诸修见九珑竟肯答应,无不骇然,且瞧那九珑神态虽是平和,但双目中那股凄婉哀伤之意,却是拂之不去,诸修心中油然而生怜惜之心。
试想若自己的亲人命在不测,自己又该如何伤痛,却还要面对诸修的无理纠缠,其心情可知。因此就有许多修士向那修士喝道:“岂有此理,这法子荒唐之极,怎可擅试,若不幸伤了元极,你就是百条性命也不够赔的。”
锦袍修士昂然道:“若能探出世尊真实情形,便是在下死于非命,又有何惧哉?诸位放心,若是仙子有任何不测,哪怕只是伤了一丝油皮,在下立时自裁,绝不劳他人动手。”
九珑道:“何必多言,你有何法宝,只管施来,我自然是万法不御,还请在场道友,亦不可轻动。”
锦袍修士喝道:“好。”手中青光一闪,就将一柄青玉如意沉沉压来,此宝祭来虽只有千岳之力,可若是九珑果真不避不挡,不动用护体神光,则肉身如何承受,自然是要被打杀了。
就见那法宝疾飞如电,朝着九珑头顶猛然一击。
诸修惊呼道:“怎的这般快!”
当下竟有数十名修士本能地出手拦阻,就见空中法宝纵横,神光交错,那青玉如意虽好,又怎能挡得住数十件法宝,顿时被打了个粉碎。
锦袍修士怒道:“仙子已然应允了,你等怎的还一心偏护,伤我法宝?”
元雪蝶亦怒道:“世尊便是灵台神游,毕竟肉身难御,便有天像垂兆,也未必就能护得仙子周全,你这法宝这般沉重,可不是要打杀了仙子?”
锦袍修士想了想道:“这倒是我有欠考虑了,既是如此,待我重新施法。”
又从物藏中取出一物,乃是一柄短剑,剑长只有一尺二寸,剑上光华不现,分明是件暗宝了。
元雪蝶见是一件暗宝,心中又是不肯,正想发话,被九珑轻轻摇头示意,只好强忍下来。手中法剑紧紧握住,双目盯牢了那短剑,若是万一原承天无法示兆众人,自己也只好出手,毁了这短剑,再怎样也不能让九珑有丝毫危险。
这次锦袍修士再祭短剑,果然来势甚缓,那剑越过诸修头顶,向九珑胸口缓缓刺来。这时场中数千修士,人人皆是睁大了眼睛,瞧这短剑的去向。
却不知原承天能否洞察到此事发生,又该如何示兆,以救九珑。一时间场中人人静默,针落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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