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博士却有些不解，指着还散落在半空中的一堆新闻，“不是说异变者已经遍布全球了吗？这不算控制的很好吧？”
慕景反问，“你刚才没听吗？大部分异变者都已经有了稳定的去处。”
“互助会？”不是R博士听的不仔细，实在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将这些碎片整合在一起。
活到这把年纪，R博士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智商，但如今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一个傻子，思维完全跟不上节奏。
怀揣一腔复仇无门的怨愤，R博士却一直都在故步自封，在堡垒般安全稳固的实验室中待久了，意识不到外面早已是天翻地覆。
在这个地球已经统一的时代，难道还会上演改朝换代的戏码？
倘若真是如此，谁推翻谁？
R博士忧心忡忡的瞅着慕景，嘀咕着，“果然，盯上你的不仅是宋家？”
“盯上？”慕景对这个说法颇有几分兴趣。
宋家盯上慕景，不仅在R博士身上得到证实，而且已经得到了实践，不过最终有惊无险。所以，比起一开始的暗杀安排，后期突然的放弃反而更加可疑。
慕景问R博士，“在你看来，除了宋家之外，还有谁对我的小命有兴趣？洛伦丁吗，刚才说了半天他的事。”
R博士被对方的明知故问弄的相当无语。
慕景自己却是无所谓的摊了摊手，“那老狐狸的老奸巨猾也是不是第一天了，我从来都没看穿他在隐瞒什么。”
在场的所有存在，不管是碳基还是硅基，齐齐震惊。大家判断一致，都认为慕景在开玩笑。就算过去世人对慕中将与元帅的关系判断有误，她算不得通常意义上的心腹，但起码也应该是得力干将吧？追随多年，当真一无所知？
慕景轻描淡写的翻篇，“先不说洛伦丁，他留下的线索已经够我们好好查一阵了，有了阶段性结果再说。”
放过元帅，慕景却不打算放过R博士，“接着说吧，还有谁？”
可怜的R博士被赶鸭子上架，豁出去一般，张嘴吐出一长串，“知道你不爱听，但别忘了，还有你那个男朋友。他对你用的阻断剂，竟然是……那种成分。这难道还不算别有企图？就说最近的事，他一介平民，竟然会死皮赖脸的跟着你一起去第五区，后来更是成为联系异变者与互助会的桥梁。如果前期没有没有做足准备，怎么可能顺利做到这一切？他的消息从何而来？难道不是早已和洛伦丁勾结？”
“勾结”这种词都用上了，实在是听得人牙疼。
不过，对于R博士这么一个资深象牙塔研究员竟然能分析出这些，可见事情本身已是相当明朗。
慕景没有应声。毕竟，就连她自己，也不是毫无芥蒂的。
秦湛亲口承认过自己手中有慕景三台专属机甲的后门，能够拿到这东西的渠道，慕景只能想到一个——洛伦丁。双方是不是真的勾结尚不能确定，但肯定有过私下的接触。
R博士盯着慕景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鲜红的眼睛看了几秒，良心实在过不去，决定继续当个讨人嫌，“一般而言的阻断剂发挥的作用应该是终止异变进程，达到延缓疾病发作，甚至治愈的功效。可秦湛用在你身上的这个明显不同，你之前差点把命丢掉的深度昏迷就是长期使用阻断剂的不良后果。拿我常年做的基因改造来说明，正常的改造过程是人体一点一点的适应改变，不断提升某方面的机能。而你身上原本具备了进化条件，但却被阻断剂硬生生掐断进程。”
听这意思，仿佛是秦湛容不得慕景变得更强似的。
凯撒身为帮助秦湛无数次提取、注射阻断剂的头号帮凶，实在忍不住提问，“如果不是进化，而是异化呢？”
那么多异变者的例子摆在那里，活生生的现身说法。如果秦湛是出于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女朋友也变成人形怪物，他的动机是不是能说得过去呢？
R博士的冷水继续泼，“异变？那就更不应该长期、无节制的使用阻断剂。即使是寻常疾病，如果缓缓发作，人体免疫系统便能够慢慢适应，这也是疫苗的基本原理。可若是故意压抑，异变的因素却在不断积累，到了彻底压不住的时候，便是火山爆发。”
R博士颇为忧心的看着慕景，“你昏迷时的各项身体数据我看过了，那些东西随便拿个一个医生看都会得出和我差不多的结论，你那不是昏迷，而是真正的濒死状态。你现在醒过来了，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但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此刻状态很好吧？军方的精神力检测指标是经过多年验证的，你突破阈值，只能证明如今的你处在失控的状态。”
从慕景醒来接受精神力检测开始，结果一直是悬在众人头上的隐忧，只不过这件事太反常识了，以至于要关心都不知从何入手。
如今R博士的话倒是言简意赅，慕景失控了。
凯撒都不知还能辩解什么。R博士甚至都没有揪住阻断剂的特殊成分大说特说，他的论据客观理性，恰恰是最能说服人工智能的。
面对一室凝固般的沉默，雷蒙德忽然有些不忍心。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进一步表明自己是站在慕景这边的，所以才特意选在此时开口，“慕中将能醒过来，还是多亏R博士出手。我和监狱长去接R博士返程的路上，遭到拦截，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幸好有人帮忙，对方身份疑似正是互助会。假设如今的互助会处于秦先生的掌控之下，那么是不是可以说……”
关于这一过程，竟然还没人向慕景报告。
也对，之前所有人关心的只是怎么把R博士弄来基地，以及弄来之后是不是能够顺利将慕景唤醒。
至于弄来的过程，真的不小心被忽略了。
慕景却不喜欢出现自己掌控之外的事，于是给了凯撒一个眼神。
尽职尽责的人工智能都无需多余的吩咐，以最快速度播放当时的逃亡记录。
看到那位自称要报答慕景，义无反顾当了替身诱饵的驾驶员，慕景面沉如水，不过终究一个字都没说。
难道就因为对方已是A+级别的异变者，必死无疑，他的牺牲便理所当然吗？
慕景无从知道对方的名字，只能记住他的脸。
只是在当下，除了记住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慕景收敛心绪，思索别的。她发现很奇怪的一点，如果协助R博士一行人脱逃的是互助会，那么拦截方又是谁？
而且凯撒当时的判断已经相当明确，拦截方的武器相当先进。联系上之前的推测，洛伦丁利用第五区私造武器，从生产条件上来看，似乎可以将这批武器划归到洛伦丁手上。
可洛伦丁不是已经与秦湛狼狈为奸了吗？
一方面协助秦湛，提供诸如机甲权限之类的便利，甚至还支援武器；一方面双方又互相拆台，一个要拦，一个自杀式突围。
这已经不是矛盾，而是出了两个精分吧？
雷蒙德试探着提议，“慕中将，你不是有秦先生的主叫权限吗？要不给他打个电话？”
慕景曾经在电影夜用过对秦湛的主叫权限，以当时雷蒙德在一区的监控密度，发现了也不奇怪。
慕景带着几分讥诮的挑起嘴角，“你认为如今这个局面，秦湛还会继续对我保留主叫权限？”
主叫权限这东西，要么是狱警用来监控犯人，要么则是家长用来关注未成年孩子。两个成年人，哪怕到了你侬我侬的地步，也很少真的有人会做到这个地步。
秦湛解除权限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只是雷蒙德没有想到，当夜在整个一区兵力威胁下，宁可选择殉情的两位，竟然也会走到这步田地？
是秦湛的作为太过分，还是慕景太绝情。
雷蒙德不方便评价，只能闭嘴。
话题转到这个方向，慕景也只能接受。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迟早都会说到秦湛的事，单是刚才的谈话，已经数次涉及这个领域，是她避而不谈，生硬的把话题转开了。
这是她私心作祟。
然而逃避终究还是到头了。
有件事，其实早就该问了。
“雷蒙德，一直以来，你特别关注秦湛的原因是什么？”
特别关注？雷蒙德简直被这个说法吓呆了。难道就是因为提到主叫权限？可那纯粹是因为R博士率先提到秦湛，他才顺势一说，不知怎么就被算成了特别？至于“一直”，更要从何说起啊？
慕景笑笑，仿佛只是寻常玩笑，“你不是还曾经扮演过秦湛的影迷吗？”
雷蒙德一区总部办公室里满满一墙的影碟，不管谁看了都会无比震撼，就连雷蒙德自己，冷不丁的回想起来都是一个哆嗦。
慕景确认，“你是假扮的吧？难不成还是真正的影迷？能讲出一部片子的情节吗？我前不久刚看过秦湛主演的《夹缝》，还挺有趣的。”
旁观的凯撒都觉得将军是在强人所难，如此冷门的电影，正牌影迷都不见得能讲出来。她会看，完全是因为曾经有个“将秦湛主演的所有电影都看完”的人生目标。
不过如今这个目标是否依旧存在，便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