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不好关你什么事,我舍得舍不得又关你什么事?!”纵是周嫂已经走远,却仍能听见莫盈的尖叫:“穆世勋,收起你这副看好戏说风凉话的惺惺作态吧!我瞧了犯恶心!”周嫂一个激灵,斜眼往门缝里窥视,只见穆世勋面带讥诮道:“你同我发什么疯?对不起你的是白静江、辜负你的是白静江又不是我!”
“你放屁!”莫盈抄起一个枕头扔向穆世勋,几乎是歇斯底里地高声叫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穆心慈一样,恨我入骨?!你们恨我母亲,可惜她已经死了;你们恨斋藤,可惜你们就是上天入地也找不到他——你们无处泄恨,所以就把我当作泄恨的替代品!哪怕我的日子只是好过了那么一点点,你们都难以忍受,非要折磨我羞辱我看着我痛苦,你们才有乐趣才觉得平衡!变态!你们穆家人就是一群打着护国主义旗帜的军阀变态!”
“莫盈!你给我住口!”
周嫂听得胆颤惊心,一手捂着嘴一手按着胸口,思忖着这小姑娘莫非是嫌活够了不成,却也不敢多作停留,匆匆跑下楼去,是以并不知,好戏还在后头。
再说三少被莫盈逼得终于动怒,然而莫盈却似豁出去了一般,哈哈大笑道:“你要我住口还不容易么?拔枪啊,让我吃个枪子儿,你以后就再不用听我的胡言乱语撒泼卖疯了!穆世勋你怎么不杀了我呢?你杀了我啊!哦对了,你还没利用够、还没折磨够我呢。。。我就是要死,也得替你引出了仇人、助你达成了目的之后才有资格死的呀!哈哈哈,你想得倒美!”一边说一边蹦下chuang来,赤脚站在穆世勋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冷笑:“穆世勋,让我告诉你,事实上,我跟你的仇人、那个劳什子斋藤根本是一伙儿的!我根本就是个小日本汉奸!斋藤他知道我被你们监视着,所以他不会来了!你竹篮打水一场空!枉费心机白布局了!”穆世勋双目渐红,一把抓住莫盈的胳膊,厉声道:“说什么胡话?!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听到没有?!”
“今儿就是穆心慈在这儿我也敢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真的?日本人那么久都没出现,难道你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么?少在我面前装蒜了!”莫盈昂着脑袋,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张小脸白得毫无血色:“你觉得我一介孤女,举目无qin无凭无依,如今连白静江也靠不上的我。。。好欺负是吧?我告诉你!我虽是一个孤女,我虽在你们眼里卑贱如蝼蚁,但我也不是个贪生怕死的!我也知道什么叫做士可杀不可辱!所以,你有种就只管杀了我!反正这样形同坐牢任人摆布的日子我也不想过了!穆世勋,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憎恨我看我不顺眼么?我现在心甘情愿让你杀,你倒是杀呀!”
“你想死?为了他。。。你竟然想死?!”穆世勋的胸膛剧烈起伏,额头青筋突跳,似是咬牙切齿怒到极致的样子,他死死盯视莫盈半晌,蓦地扬手,朝莫盈的脸颊挥去,冷不防莫盈的动作比他更快,‘啪’地一声,又清又脆,抢先赏了他一记耳光,穆世勋一下子懵了,半边脸火辣辣地烧起来,瞪着莫盈一脸不能置信:“你敢打我?”
“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不敢的?!你又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只有你能打我,我就不能打你了?”莫盈面带鄙夷:“天底下最没出息的男人就是打女人的男人!穆世勋,你给我记住,你可以杀我,但你不可以打我!你算什么东西?你算我什么人?你没资格打我!”
穆世勋双拳紧握,指节之间咯吱作响,他的目光始终凝注在莫盈的脸上,闪烁着燃烧着,甚至于,流露着一丝杀意。
莫盈却只是冷冷地看着穆世勋,不言不语不动,仿佛他的一切反应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仿佛,即使他下一秒拔出枪来打爆她的脑袋,她也不会皱半分眉头——她曾经怕死,但现在不怕了,此时此刻的她,觉得死,其实是一种解脱。
穆世勋怒到极致反而平静下来,尤其当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别样的东西——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口,嘴巴能够说谎,但眼神不能,他看见了她眼里的悲哀、伤痛、那隐藏在倔强外表下的脆弱彷徨。。。穆世勋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缄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已回复了往日的沉着,一字一顿道:“昨晚。。。是你自愿跟我去的,你明知我要带你去看什么,你明知你看了之后会难过,但你仍然选择跟我去了。。。这就说明,其实你心里都明白、你早就明白——你跟白静江是不可能的——聪明如你,又与在他一起这么久,何尝不晓得他的谎言、不忠、隐瞒、欺骗。。。?你不过是一直故作不知罢了!而你对我的恼怒,也不过是在我戳穿了你的伪装之后的恼羞成怒罢了!”
“你闭嘴!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置评!”莫盈脸上青白交加,气得浑身剧颤,想也不想便一巴掌挥了过去,这次穆世勋眼明手快,一把扼住莫盈的手腕,莫盈一击不成又伸腿踢向穆世勋,可惜她的每一脚都似踢在铜墙铁壁上一般,撼动不了对方分毫,穆世勋冷眼看着莫盈发飙,继续说下去:“然而就是你再聪明再隐忍又如何,你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即使假装无所谓、假装不会被他伤到,你心头的那根刺永远都在,你永远都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而一旦我将事实放在你的面前,你就会像现在这样难以承受。。。我以激将法激你随我去,你知我用意所在,但你仍心存侥幸,选择跟我赌一把,同时也跟你自己赌一把,即便你早已明了,这是一场徒劳挣扎的必输之赌。。。”穆世勋说到这里终于住了嘴,只因莫盈突然安静下来,而她的安静相较于她的恼怒更令他不知所措,而当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眶里渐渐盈满泪水,如断线珍珠一样噗噗往下掉的时候,他心中猛地一揪,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他甚至想——与其看她哭,倒不如让她踢打一顿来得痛快。
“是啊,你说得都对。。。这是一场徒劳挣扎的必输之赌。。。而我既然愿赌。。。就该。。。服输。。。”莫盈无声地流着泪,chun畔却噙着一抹恍惚的微笑,过半晌,她蓦地抬手抹一把脸,重新面对他:“穆世勋,我虽不喜欢输,但我也不是个输不起的,我会遵守赌约,你放心吧。”穆世勋看着莫盈:“此话当真?你当真愿意。。。离开他?”莫盈机械地点一点头:“我与他之间,一直拖着这么一层窗户纸,昨晚窗户纸被捅破了,我便再也装不下去了。。。事到如今,我所剩的,不过仅是一些微末的尊严。。。”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我说过,‘我若输了,我就离开他,到你的身边去’。。。穆世勋,现在你可满意了么?”
穆世勋的嘴角微抿,脸色忽明忽暗,不知喜怒,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淡淡的月色流泻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渐渐重叠在一起,莫盈忽然想起某一天夜里,她咳得厉害,那白衣公子攀她家的墙头,溜进了她的卧室,对她温柔笑道:“小丫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一颗心浮浮沉沉,隐隐作痛,莫盈重又抬手抹一把脸,转过身去:“如果没有其他吩咐,三少请回吧。”穆世勋却突然伸臂,从背后抱住莫盈,哑着嗓子道:“莫盈,信与不信,我不曾恨过你,也不曾想要令你痛苦,所以。。。请你不要因此而恨我。”莫盈一怔之下用力挣开穆世勋,然而转身之间又被穆世勋拉入怀里,而这一次,穆世勋扣住了莫盈的腰,两指抬起她的下巴,低头wen上了那两片嫣chun。
莫盈起初被穆世勋的举动惊住,等反应过来,穆世勋已抱着她滚倒在chuang,两人如连体婴一般密不透风地相贴着,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举箭愈发的试探,她不由慌了神,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他极具侵略的wen,他如铁的双臂紧抱着她,身子滚烫如火,手指和嘴chun却是冰冷的,粗糙的布满茧子的掌心抚过她胸前丰软的时候,他喘息加剧,蓦地张口含入,那一刹的奇异酥麻,令两人都不禁颤抖起来,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待到稍许回神,第一个在脑海浮现的念头竟然是——
‘为什么不呢?白静江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凭什么男人能够随心所欲,女人就必须守身如玉?如果她找了其他男人,以白静江的个性,不知该有多多难受。。。说不定会比现在的她,更难受。’
一个闪念的功夫,穆世勋已探入端倪,她忍不住低呼一声,穆世勋抬头看她,怔了怔,忽地伸手过来,在她眼角一拭。
“别哭。。。是我失态了。”穆世勋支身而起,缓缓深吸一口气:“今晚喝多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她的眼睛,毫无理由地,她直觉他在说谎——他哪里是酒后失态,他根本滴酒未沾,他根本,清醒得很。
这个男人,方才确实想要她。
而她,却是真的喝多了,以至于现在,她只要一想到能叫白静江也尝一尝她此刻的滋味,其余的,全不重要。
于是,当穆世勋撤离之际,她突然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又将他拽了回来.
咫尺之遥的距离,乌黑墨发如菟丝花一般缠绕着理智,柔软嫣红的双chun轻点着轮廓分明的峻颜,处心积虑地催促着彼此紊乱的喘息、砰然的心跳,暗哑的低/yin。
穆世勋的面色逐渐泛起潮红,一双星眸迸射出烈焰般的光辉,仿佛照亮永夜。
“你不是说要做一场戏,引君入瓮么?”她的手顺着他解开的纽扣一路滑了下去,粉chun贴住了他的,吐气如兰:“如果我们不假戏真做,又如何骗得过像斋藤那样奸猾之辈呢?”闻言他却皱了眉,一把钳住她不安分的手,瞪着她的眼底隐有两簇火苗在跳动,喉咙里慢慢溢出一丝压抑的叹息,似是有点失望:“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自然知道,怎么,你怕了?”她握着他的手,贴上自己心口:“我原以为穆世勋是个铁血无惧的男人,原来,你还有畏缩不前的时候。”她主动加深了这个wen,与他的舌极尽纠葛:“穆世勋,你如果想要我,机会就这一次,我现在就给你。。。只要你愿意,今夜,我便是专属于你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