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露自小家庭和睦,父母宠爱,就是蜜罐子里长大的。和苏杳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后,知道了苏杳家里的情况,曾一度对苏杳很是同情,还夹杂着一丝自傲。
可是时过境迁,以前一直被捧着的自己,慢慢的成为了一个普通人,而一点都不出色的苏杳,却成了别人眼里的香饽饽。
巨大的心理落差,在知道回城名额不是自己的之后,夏雨露再也忍不住了,火气冲着闫拾云发泄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看到苏杳是默默无闻的做事了,她做事情,哪一件不招摇。”
“当初办扫盲班,是我一力支持大队长,出人出力,我和谁说过这件事吗?苏杳呢,最开始不情愿,是我七求八请才勉强答应做老师。要我说,既然选择做老师,就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事情,结果呢,非要搞什么擂台赛,最后把我的面子踩在脚底下,她倒成了功臣。”
“这件事是福生叔在位的时候做的,你要是说不知道,我理解,那打水井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我还记得一开始给你提议的时候,很明显你还没有想到,这个应该是我的功劳吧。结果呢,最后又是全村人感谢苏杳,把我撇得远远地。”
“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和闫守成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你就是偏袒苏杳。我算是明白了,明明闫福生是闫守成亲爹,论亲疏远近,还是闫福生的关系近,为什么非要把闫福生搞下台,换成你,我看就是因为闫福生不会偏袒,你们想要以公谋私。”
夏雨露看着闫拾云,全身气的发抖,记忆回到了前世。
前世是闫福生当职,就算是最后名额还是落到了苏杳头上,但也是经过好几轮明明白白的选举,最后不得已才定下的结果,为了弥补自己,闫福生更是给了好多好处。
但是现在呢,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自己就错过了这个名额。
越是细想,苏杳越觉得这里面有问题,看向闫拾云的眼神中敌意越浓:“这次的名额,原本我也就是试试,并不是非得拿到手,但要是这个名额就这么给了苏杳,我第一个不认,我要上报,告你以公谋私。”
闫拾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个名额被人顶了,一晚上没有睡好,就是想怎么给夏雨露解释,才能让她心里好受些。
没想到自己刚开口,就被呛了回来,还被扣了一顶“以公谋私”的大帽子。
心里气极,脸上还不能有怒色,闫拾云给自己忍出了笑脸:“夏雨露,你也是个文化人,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现在这么理直气壮的找我罪,全凭猜想是吗?在你心里,全世界都与你为敌,坏事都是别人的。就你这种心理,我还得感谢领导有先见之明,没有把名额给你,不然给了你我得后悔。”
“你把人家苏杳当成是劲敌,可人家压根没把你看在眼里,回城这件事,苏杳想都没想,连申请书都没有交。这名额,没有落在下合村,给了别的村知青,你要问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爸现在是戴罪之身,你是受你爸牵连的。”
夏雨露被这话惊得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你骗我。”
闫拾云冷笑一声:“你不信我,就自己去打听,别说今年的回城名额,就是接下来三年,都没你什么事了。”
看着夏雨露失落的神态,闫拾云心口的气算是顺了些。
“扫盲班的事情,我不是负责人,但也是参与者。你别忘了,最开始我可是在你的班上上课的。我就说实话,以前我对苏杳的印象不怎么样,就算我和闫守成关系好,不给苏杳面子的,我依旧不给。”
“你说好好做老师,可你做到了吗?你为了自己的好名声,左右逢源,一点课堂管理能力都没有,想学点东西的村民,最后什么都没有学到。”
“我以亲身经历的身份告诉你为什么村里人对你的看法会突然变化,不是苏杳做的太好,把你比下去,是你做的太差,让大家对你失望了。”
“至于打水井的事,确实是你的功劳,在全村大会上,我也是点名表扬过你的贡献的。但是因为你的急功冒进,导致村里人差点死在井里的事情,也是不可忽视的。人性就是这样,过大于功,这件事最后你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是你自己作的。”
“你觉得苏杳做事招摇不低调,那我问问你,因为雨水不足,种粮食收成不够,最后加种了果树,这主意谁出的,你知道吗?果苗谁买的,你知道吗?去年,村里专门划了地种药材,这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我对苏杳好,是因为苏杳对下合村好。以前下合村的人骂苏杳有多难听,你应该也是知道的,苏杳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带着下合村的人走过了天灾的大砍,就冲这一点,就值得全村人的感激。可苏杳什么都没要,连名声都没要,这种精神不值得学习吗?”
话说出去,闫拾云的气也消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回去吧。”
夏雨露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失落的离开村委院子,回到了知青点。
苏杳的肚子开始显怀了,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一睁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夏雨露,被吓了一跳。
摸了摸肚子,安抚了一下被吓到的孩子,抬头问道:“夏知青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因为怀孕,苏杳这段时间圆润了一些,身上也多了一些母性的慈爱。
苏杳平和的生活状态,越发的让夏雨露觉得一切都不如意了,眼神里带着不满,盯着苏杳。
“夏知青没事的话,还请回去吧,我需要休息,没时间招待你。”
苏杳说完,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夏雨露沉默许久,声音带着些许久没有说话的嘶哑:“苏杳,我回城的事情没有希望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苏杳睁眼,刚好和夏雨露的眼神对上:“我没有把别人痛苦作为快乐的恶趣味,对你的遭遇,我表示同情,但我不发表任何意见,你可以离开了吗?”
苏杳越是表现的光明磊落,越让夏雨露觉得不爽,握紧了拳头,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苏杳,为什么你这么好命,有一个疼爱你的丈夫,想要的什么都能够得到,这不公平。”
“什么是公平?”苏杳抬眸:“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你看到我有一个好丈夫,你也知道一开始闫守成对我的态度是什么样子,我现在的一切安好只是我努力的结果。”
夏雨露好像回到了前世。
那时候的苏杳在村里的名声差,闫守成一心扑在工作上,一点都不喜欢她,王红英和闫福生更是把她当成了眼中钉。
在费劲心思拿到回城名额之后,苏杳第一时间来找自己炫耀,那时候的自己,看到的苏杳是一脸的小人得志。
夏雨露是看不上那时候的苏杳的,眼里都是鄙夷。
现在身份换了一下,而且自己还比不上那时候的苏杳。
而现在的苏杳,比那时候的自己还得一些。
一时间,夏雨露脑子里有根弦突然断了,前世今生,不断交杂,恶念丛生,伸手把苏杳从躺椅上推了下去。
“你干什么?”
赵小凤出屋子,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苏杳,扶着肚子倒吸冷气,而夏雨露站在一边,恶狠狠的眼神,让人生胃。
夏雨露恍然回神,理智回归后,害怕了:“对不起,苏杳,我不知道我刚刚怎么了,你没事吧。”
夏雨露突然的动作,也不在苏杳的防备里,肚子确实很不舒服,但此刻的苏杳不能慌:“夏雨露,去找何大夫,我今天要是有什么事情,你都跑不了。”
“妈,你扶我进屋躺着。”
夏雨露这下听话了,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苏杳躺回到了屋里,整个人身上出了一层汗。
赵小凤着急的跑前跑后,心里怨上了夏雨露。
关键时刻,夏雨露没再起什么坏心思,何大夫过来的很快。
苏杳过了那股子疼痛劲后,也缓了过来。
何大夫搭在苏杳手上探脉,脸色有些凝重,让夏雨露的心底有后怕。
“没什么大碍,就是动了胎气,我开副药,你们可以备着,动胎气后喝点。”
闫守成不在家,苏杳就是主心骨,刚刚那种情况,苏杳自己不能慌,但是心里也还是害怕,听到何大夫的话,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我这也是第一次怀,有个小问题就担心,生怕孩子出什么事情,劳你跑这一趟了。”
因为何庆丰和闫守成的关系,何大夫对苏杳的印象不错,安抚道:“没事,孩子没问题就好,你现在是双身子,做事情得注意点。”
“是,谢谢何大夫了,我以后会多注意一些的。”
何大夫不多留,赵小凤把人送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夏雨露和苏杳。
“苏杳,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和你道歉。”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次的事情,是夏雨露有了害人之心,也是苏杳少了防人之心。
苏杳自觉不是圣母,开口道:“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夏雨露抬头,眸里有些怒意,脸上却装着可怜兮兮:“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问题,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赵小凤进门,刚好听到这句话。
这么长时间的照顾下来,赵小凤和苏杳的感情亲密了些,对苏杳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有很多的期待。
夏雨露的这句话,就是踩在了赵小凤的心头。
“什么叫现在没有事就能原谅了。没有事是因为苏杳身体底子好,孩子长得好,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得庆幸没有什么事,不然你早就被抓起来了。”
夏雨露能接受苏杳的指责,但对于赵小凤,心里却是不服气的:“苏杳还没说什么呢,你开什么口。别以为你伺候苏杳几天,就能给她做主了,你对苏杳做的事,比我过分的,多了去了。”
赵小凤气急,追问道:“我做什么事情了,你给我说说。”
原身以前是拿夏雨露当好姐妹的,家里的事情给夏雨露说了不少,这个时候,刚好被夏雨露拿来用:“你为了给你儿子买衣服,让苏杳出去捡瓶子,这事是不是真的。大冬天的,你让苏杳给一家子洗衣服,把手冻得都生了疮,来下合村之后,还犯过好几次,这不是你给苏杳的伤害。你们一家子就是靠着欺压女儿生活,现在还赖着苏杳不走,也不知道怎么好意思。”
“你……”夏雨露说的不假,赵小凤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现在也在尽力的弥补苏杳。
赵小凤没了底气。
苏杳接过了话头:“夏雨露,我的事情,我有自己的决断,不需要你给我出头。你起了歹心是事实,不能因为我没有大碍,就把这件事放过,你应该承担你的责任。”
夏雨露觉得苏杳现在有些不知道好歹了,说话也带了刺:“苏杳,你妈那么对你,你都能原谅,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赵小凤虐待的是原身,不是苏杳,苏杳不能和原身感同身受,凭心而论,赵小凤现在对自己很好。
夏雨露的类比,在苏杳这里不成立:“你伤害的人不只是我,还有我的孩子,为母则刚。”
夏雨露深呼吸一口气,和苏杳谈起了条件:“之前你和闫守成欠我一个人情,就用这次的事情还了,你不抓我的错处,我也不会在拿人情说事。”
苏杳笑笑:“夏知青,上次你已经说了,我们帮你打听你父亲的事情,就当还人情了,你怎么可以一个人情用两次。”
“你们上次不是没能帮到我吗?”
上次的事情,苏杳和闫守成确实是无能为力,但是夏雨露说话不算数这事,让苏杳觉得烦心。
“没帮到是因为你爸的事情太严重,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但是该打听的我们也打听过了,不能说我们没出力,你现在翻旧账,这让我以后都不敢和你共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