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阵营
“顶仁,我的儿子。”
“想必你暴躁的侍卫已经和扎西达瓦发生了不友好的沟通。”
“老实说,我自己也不喜欢他那副孤狼模样。但如果真的发生了令人抱歉的事前,请你代我向你的侍卫问好吧...我的孩子...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和这些家伙动手的...他们应该感到荣幸!”
江央顶仁展开信件,刚阅读完第一段。信里土司爸爸嚣张且坦率的为他的手下的行为喝彩,并嘲讽了他。
通过细节可以看到,江央土司手中并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出彩”的底牌。
“不过我很高兴,年纪这么小的你,竟然能有这样深远的思考,能通过形式不断的与我谈判,并且我还不得不暴露手里的这些力量...”
“你很不错,我的孩子!阿爸为你感到高兴。”
“但也为你感到不公,这些人,这些从真正的战场中活下来的勇士,这些技艺超群的武士,最终只会交到下一任的江央土司手中。”
“呵,还是选择大哥么?”江央顶仁看到这里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点生气,一种怨气在心里逐渐的升腾。
“阿爸知道,你从汉地哪里学来了很多神奇的知识。”
“如果真是这样,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阿爸。”
“xZ,是藏人的xZ,但同时也是大清王朝的xZ。”
“在圣城龙夏,那些汉地的官老爷们,不管是大官小官,都已经早早的在这里布局。汉地看起来会越发的不太平了...”
“我知道,与现在的你相比,你的大哥的能力是不如你的。这一点我是非常的认同的我的孩子。”
“但是你也知道,我们之所以能购买到那样先进的武器,是借了谁的光?”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需要偿还的。”
“偿还的代价就是下一任的土司之位,由你大哥来继承。”
“这样如果汉人那边有变化,至少在这里可以为他的舅舅们留下一条很不错的活路。”
“如果没有预想之中的变化,那我们江央家族也必将借由你大哥的关系,从汉人哪里得到更多的好处。”
“你身上也有汉人的血,也看了不少汉人的书,我想,你应该比阿爸我更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改如何选择。”
看到这里,江央顶仁抿了抿嘴:“哪怕是做到土司之位,也是不容易啊,身不由己。”
回想学过的历史,哪怕是在1900年这个大清帝国已经走向腐朽没落的年代,但这样的庞然大物依旧不是还处于农奴和政教结合管理体制下的xZ所能抗衡的。
别的不说,就只四川、青海的驻军,就足够横扫散乱分布在藏地的所有的土司老爷。
这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抗。大清帝国此时虽然内忧外患,但是自古有句话叫做攘外必先安内。
尤其是虽然藏地如此的贫瘠,但是每年依旧能通过驻藏政府,汇聚所有土司的供养和税负交给朝廷很大一笔钱,除此之外还有藏地独有的矿产和牲畜、牛马、皮毛、药草等在汉地的稀罕物。
所以在这个时候,反而是所有藏地的土司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枪打出头鸟,在狮子孱弱之际,胆敢用自己来试探年迈雄狮的牙口是否锋利,爪子是否坚挺的“铁头娃”。
必将遭受雄狮最疯狂严厉的打击。
但大清朝什么时候才能亡呢?江央土司没有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学过历史,当然不知道这个屹立于世界东方的雄狮,在不久的小几十年后就将被人民所推翻!
但仔细想想,哪又如何呢?
今天张三上台,明天李四上马,但是那个庞大帝国的所有继任者会放过藏地这块肉?
更何况这里本就是泱泱中华的一部分!
所有敢于反抗统治的,尤其是在内忧外患之际,最先提出问题的人,必然是最先被解决的那一个。
甚至是就算汉人的政府倒台了,只要大哥江央顶松的“外戚”们依旧掌握政府的资源,代表政府的权威,他江央家族都不能好,也不敢作出反抗的举动!
想到这里,江央顶仁甚至都有些同情他的土司爸爸。
毕竟王朝的更替换的最主要的还是最上面的一批人,驻藏政府,属于山高皇帝远,只要按时朝贡交税,谁管你什么人管着?
只要不造反,不挑事,做一个乖宝宝,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既然没法反抗,那就只能顺从,把自己的利益做到最大化,这样才对得起自己所受的委屈。
土司老爷江央虎桑明显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哪怕是江央顶仁再怎么优秀,江央顶松再怎么不适合做一个土司,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甚至江央顶仁也觉得,如果自己是江央虎桑的话,也会坚定的选择江央顶松成为江央土司家族的继承人。
这不是出于个人利益的考虑,而是从长远的家族和集体的利益出发。
“可是这样的话...如果之前真的是大哥要杀我。那我岂不是坐等受死,引颈待戮?”江央顶仁可不是真正的良善之辈,土司爸爸的苦情计对他没用。
他之所以逐渐的明确要自己建立一个靠山,自己创造一个平台的根本原因就是怕死。一是,怕被人再次谋杀;二是,怕被发现自己是个“魂穿”附体的怪物。
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人类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出发,其他的事情都得靠边站。
但既然土司老爷江央虎桑说了这么多,讲的这么透彻全面,这方面的事情他肯定也应该要考虑,江央顶仁展开信继续往下看。
“阿爸知道,上次大病之后你受到“天神”的启示和庇佑,突然开窍很多,阿爸很满意你的改变。”
“但阿爸也知道,你对上次的重病心有疑虑,担心是有人害你。而这个人你觉得可能就是你大哥。”
“阿爸还知道,你让你的侍女在替你打探调查这件事。”
“呵,果然呐,官寨之内所有的事情土司老爷都知道!但是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江央顶仁一声冷笑,对于这样的父亲心里又凉了几分,继续往下读信。
“不过想必你也没调查出什么东西...”
江央顶仁“......”
“关于这个事情,阿爸也会帮你调查。有人胆敢暗害我江央虎桑的儿子,如果被我抓住,一定不会轻饶!”
“但我相信,这事不会是你大哥做的,他没那个脑子!”
“只是...你也知道,万一真的是他,江央家族的土司让你死,阿爸总不能杀了他吧?”
看到这里,江央顶仁沉默,虽然他知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结果,自己将会是不被选择的那一个,但是没想到作为阿爸的江央虎桑会说的这么直接,这么直白。
“但,阿爸也向你保证。如果真的是他,阿爸会给你一大笔钱,让你去汉地生活。”
“就像当年我的弟弟,你的阿叔一样,给他钱,换个地方去过更好的生活。”
“或许,对你来说,汉地的生活才是你喜欢的吧。哪里有很多像你一样的读书人,会写字写诗...”
“但是在这之前,至少在阿爸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希望看到你们兄弟几个都是和和睦睦,一起为江央家族而努力的,我江央虎桑的儿子!”
“去带着人救回你的大哥,自己也要安全的回来。”
“两个儿子,作为阿爸,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死在我的前面!”
“所以给我一个只会些拳脚的高手就让我去开干?你未免也太瞧得起他?或者我了吧?”江央顶仁看到这里直呼不靠谱。
觉得江央土司明显是不相信自己信里说的话。
“所以写这么一份信来干嘛?”江央顶仁气闷的扔掉这页读完的信,开始看下一张。
“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想的,给我这么一个人就敢让我冲?”
“你不怕宝贝大儿子直接被撕票么?”
人往往是时代与社会的产物。
人的认知和看待事物的方式以及思维都是围绕着认知和经验形成。
这不免会使得不同时代,不同背景的人在看待事物的时候出现一定的局限性。这是客观存在的必然事实。
江央家族的土司老爷江央虎桑其实就翻了这样的错误。
站在他那个从百年之后“魂穿”而来儿子的角度来看。
他江央虎桑所重视的土司之位,其实对江央顶仁来说真的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而真正重要的,是土司以及这种制度下的权利以及名义。
如果现在真的给江央顶仁哪怕黄金万两,去到汉地又能做什么呢?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带着万联黄金,纵使是有侍卫和家奴保护。但是这样的诱惑恐怕连当地的官员都忍不住心中的贪婪。
但是换做是土司的儿子,亦或者是土司的兄弟,这是相当于有了官身。至少是背景。
有了这样一层东西,如果有人想动你,那就得掂量一下。
毕竟土司再小也算是个官。
这与民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同样的什么罪行,落在民身上与落在官身上,实际上是两个概念。
就像百年之后,还有做坏事竟然只是平移,或者钱给的多了还能有个明贬暗升这样从操作。
这就足以证明官和民之间有着绝对的,天然的区分。
所以对江央顶仁来说,当不当土司,实际上无所谓。但是他至少目前来说还是要留在这里。留在这片青藏高原!
在这里,他是江央家族的二少爷。背后有江央家族的绝对统治力在,只要是想做事,就必然能有至少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
但是如果去了汉地,一个白身,想干啥都难!
就算是头顶着金子怕是都找不到进庙拜佛的门路。
而土司老爷所担心的,却是土司的名义。
这与江央顶仁所要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同一个,但是实际上有很大的不同。
关于这些,江央顶仁也是能够理解,毕竟这片高原,甚至是当前整个世界的人,怕是都没有几个脑子里装着百年之后的知识。
土司老爷想要的,准确的说就只是家族的繁荣和政治庇护。
这对江央顶仁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只要还是土司家族的一员,实质上就还是相当于有个官身,是属于体制内的人。
而仅仅用了十年就做到“处级”的一个孤儿,没背景没人脉,除了技术和知识这在官场上一无是处的东西之外啥都没有。
你觉得他实际上最擅长的是什么?
所以江央顶仁实际上通过试探,其实是想知道江央土司最终的态度。甚至,可能从亲情角度来理解回叙还更适合一些。
我们运筹帷幄的土司老爷,千算万算实际上就是算漏了这一点。
而江央顶仁目光落在最后一页信纸上的时候,明显的皱起了眉头。
“我们江央家族的领地,相比于祖先传下来的,已经缩小了很多。最后所留下的这些幸亏还有一座煤矿作为支柱之一,维持着家族的运转。”
“但我们的这片领地一来地处藏东,上有青海、甘肃;下有四川云南。属于商路要道。”
“且如你所想,快要入冬了,煤炭对于有些土司来说,就是生命!所以我也顺着你的猜测好好的想了想。”
“有了煤炭就可以让更多的奴隶活下来。”
“我们南边的邻居:索默罗土司、播仁土司都是以粮食为主产,人畜丰富,每年要消耗的煤炭数量很大,但是他们没有野心,富足的生活让这两位土司活的很滋润!今年又是大丰收,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去抢劫我们的煤炭。”
“我们北边的邻居:瓦寺陀土司、岗本丹巴孩土司、拉图杜阿土司,他们一个是养马的大户,一个是金矿丰富,剩下的一个,根本不具备挑衅我们江央土司家族的胆量!”
“至于东边,那个更汉人、羌人几乎看不出区别的嘎容土司,一个女人,经手的商队都忙不过来,应该也不会挑衅我们江央家族!”
“只有剩下的西面的两个邻居:拥有庞大铁矿的边坝土司,穷兵黩武的他最有这样的实力!穷鬼卓哈土司最有这样的胆量,已经穷困到极致的土司,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藏东之地没有中型以上的土司。土司老爷在信中提到的土司,经过这么多年的冲突摩擦,一个没有干掉或者消灭另一个,说明大家的实力都差不多。只是看谁最先没落,然后分割他的土地和人口,进入下一轮的等待。
可以看出,拥有庞大铁矿的边坝土司应该是最强大的一个,而拥有金矿的岗本丹巴孩土司可能是最富有的一个。其他的土司虽然各有特色,但是没有强大到可以这样挑衅江央家族的程度。
江央顶仁知道,江央家族的领地,其实不大,仅仅相当于后世三分之一个县或者区级行政区的面积。周边的这些土司大多都是这样。其人口会根据产业的不同有些许变化之外。大家在武力方面都默契的保持了一个周围邻居都能接受的卫队数量。
江央顶仁放下信,开始用树枝在地上画图。
工科生比较喜欢以这样的方式来拆解事物。
勾勾画画,地上出现了一朵八瓣花形状的模拟地图。
从地图上可以看到,上次全歼强盗的位置与现在所处的这片荒芜山区,其实可以通过一条直线连接。
而边坝土司的领地如果不是这片荒芜山区阻挡,将会和江央家族的领地直接接壤。
穷鬼卓哈土司的一部分领地被江央家族与边坝土司的领地夹在中间。
“这么多高手...这么多枪..边坝土司如果想的话,凭借这么多士兵,完全可以直接侵入江央家族的领地,何必要这样呢?”
江央顶仁有些不解,继续在地图上圈圈点点。
直到勾画出煤矿场的大概方位,忽然瞳孔微缩,表情一凝。
“我错了!原本一直以为这里交通不便,土司之间应该联系也不多,而且江央家族也没什么值得贪图的地方...”
“但,如果是为了煤矿场而来呢?”
这么一想,江央顶仁忽然将所有朦胧模糊的地方都串联了起来。
“边坝土司想要炼铁,就必须使用煤炭!煤炭的价格直接影响着他的利润!”
“第一次押送煤炭的车队被抢,是去给穷困的卓哈土司送货,这是卓哈土司用一个村子的土地和奴隶作为质押换来的。”
“第二次是去给播仁土司送货,又遭遇强盗,幸好自己带着巴顿及时歼灭了他们。”
“但这一次,对方反应非常的迅速而精准,直接在这里,调集了这么多的高手...”
“一定是他们联合起来了!”
“通过军事手段达到经济效益,这是最简单直接的经济增长方式!”
“可能就是在那伙强盗准备抢劫的当天,播仁土司这边已经得到了他们手中的工具,那伙强盗被消灭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而大哥江央顶松的脾气向来不管不顾,很可能就直接从播仁土司的领地穿过,直插强盗巢穴。”
“而三家土司担心被发现他们组织人假扮强盗...”
“直接杀人灭口!”
“但...这样的话,大哥江央顶松去哪了?”
“对方废了这么大劲杀人灭口,那现在还活着么?”
“土司爸爸的意思,真是让我挨个潜入这三家土司的领地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