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杨睁开眼睛，他是侧着睡的，一睁眼就看见面前拿着书的周聿。
周聿看见他醒了，放下书，扶着他坐起来，“要喝水吗？”
李杨摇了摇头，他脸色有些苍白，垂眼，“我梦见川哥了。”
周聿一顿，他抬眼看向李杨，“梦见他什么了？”
“他躺在网吧那个沙发椅里，脸上盖着书，我有点看不见他的脸。”
李杨说到这里，沉默了半晌，他道：“我好像记不住他的脸了。”
记不住？
什么叫记不住？
周聿袖子下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心脏瑟缩了一下。
李杨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像一张薄薄的纸，随时要被撕碎了一样。
他道：“我前几天浑身都疼，但是今天好像不痛了，你比我有文化，你觉得这是不是回光返照？”
周聿：“……”
李杨没注意到周聿眼神一滞，他继续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周聿磨牙，没好气道：“是，被自己蠢死的。”
李杨搭起眼皮，看向周聿，一字一句道：“我要死了，注意你的言辞，你这是对一个将死的人态度？”
周聿没理他，转身走向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
靠，这狗逼，他要死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喝水？！
周聿走过来，拿水杯递给他，“喝水。”
李杨看着那杯水。
“……”
他现在不接，是不是显得特别不识好歹？
但是他现在要死了，都要死了还要管识不识好歹？
李杨想很有骨气地推开那杯水，但是他嗓子有点干涩。
他看向周聿，咽了咽口水，正要拒绝，就听周聿道：“医生说，你要多喝一点水。”
李杨一顿，从善如流地接过水。
这不是周聿的好意，这是医生的嘱咐，他不需要对周聿说谢谢。
李杨心安理得地喝完水，把杯子放在桌子旁边。
他重新看向周聿，停顿了一下，“你……”
周聿看他，等着李杨的下文，但是李杨犹豫了半天也没有下文，他主动道：“你想问什么，问吧。”
李杨犹豫了一会儿，道：“你有多少钱？”
周聿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他道：“这家医院的院长是我母亲。”
院长？
院长多有钱李杨不知道，但是他估计院长而已，有钱程度应该还不到随随便便拿个几十万出来施舍穷人。
周聿看着李杨的样子，“你在担心我没有钱？”
李杨一顿，他脸上的表情这么明显？
“是啊，我仔细考虑了你的意见，我不介意当你的爸爸，但是你有那么多钱吗？你只是一个学生，哪……”
“我有。”周聿看着他，“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李杨看着他，在犹豫怎么说出口。
他纠结了半晌还是道：“我死后，你能把钱捐给我妈吗？”
他补充道：“我是你爸爸的话，我妈应该是你奶奶。”
周聿：“……”
这傻逼已经做好了自己要死的准备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让人给你打了止痛针。”
止痛针。
止痛针？
止痛针！
靠靠靠！所以他不痛不是因为回光返照，是因为打了止痛针？
李杨呆滞在原地，那他刚刚那番话……
靠！
李杨眯着眼看向周聿：“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
“没有。”
李杨不信，这狗东西，刚刚肯定在心里笑他了。
李杨整顿了一下自己被愚弄的心情，他努力心平气和道：“周聿，我认真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帮我？不要说是因为川哥，你高中的时候也没有因为川哥就对我下手轻一点。”
为什么要帮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他。
也许真是看在高中同桌的情谊，也许，是喜欢？
喜欢？
周聿看向李杨，白如纸的脸色，颜色浅淡的嘴唇，一双看着他执拗的眼神。
周聿忽然觉得心里漏了一拍，脑海里一阵电流的声音穿过。
他真喜欢李杨？
高中挑李杨的刺是因为喜欢？
他以前看不上那些为了吸引喜欢的omega的注意而故意挑衅的alpha，到头来，他也是这样的人。
周聿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
“不因为什么，只是觉得你死了很可惜。”
李杨嗤笑了一声，“谁死了不可惜？就因为可惜就救我，谁信？”
“那你就当我钱花不完了，没事撒钱玩吧。”
周聿淡淡道。
喜欢一个alpha，还是一个性格别扭又粗俗的alpha，周聿以前从来没想过。
冲击太大了，他得花时间缓缓。
而且他觉着，李杨能不能接受他喜欢他也是一个问题。
李杨：“……”
要不他以前觉得周聿装呢，这不是装是什么？
“钱花不完是什么感觉？”
李杨看向周聿。
周聿思索了一下，“没什么感觉，要真要形容的话，感觉就和呼吸差不多，很轻易，也不用担心氧气会耗尽。”
该死的富人。
李杨面无表情地想。
果然全民小康不是所有人都只是小康。
是他拖了小康的后腿。
周聿坐在一旁削水果，坐在床上的李杨拿着周聿的手机打单机小游戏。
李杨从一旁的水果篮里掏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你给我钱，我真不用还？”
周聿专心致志地削着苹果，“我不差那点儿钱。”
那点儿钱？
神他妈那点儿钱。
那点儿钱指不定他奋斗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存在。
万恶的有钱人，万恶的资本家。
葡萄还挺甜的，李杨舔了舔唇，伸手又拿了一颗葡萄。
“我不占你便宜，你给钱让我妈治病，我有生之年当你的小跟班，给你端茶送水、打扫卫生，抄作业打架，绝不含糊。”
周聿削苹果的手一顿，精心削成一条的苹果皮断开掉在地上。
他抬眼看了李杨一眼，伸手把苹果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假装若无其事道：“给你妈妈治病，那你呢？”
“我？我不治了。”
周聿闻言把精心削好的苹果扔进垃圾桶里，抽了一张湿巾擦手。
“你搞错了，我花钱给你妈妈治病的前提是你还活着，如果你就这样等死，我也没必要把钱花在一个没必要的人身上。”
李杨嚼葡萄的动作一顿，看向周聿。
“你刚刚也没说我非要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