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盛怀恩和李丹手里可以调动的真就是这千五、六百人,和娄世凡猜测的几乎完全一致。
但南山早开始反复筹划,一面用造酒卖酒吸引他的注意,另一面反复推演、周密布局,外有假象、内有倒戈和潜伏。
四出大戏:策反蛤蟆塘,突袭凤头桥堡,智取涂家院,最后逼降西大营,连串的动作根本没给娄世凡琢磨的时间和机会。
以致于都被捆在厢房的墙角里了,他还是想不明白自己三倍兵力,怎么就一塌糊涂地败了呢?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守卫们将他从屋里“请”出来说是巡检命令给他“放风”,省得腿上血脉不通了。
娄世凡眯了会儿眼睛,慢慢挪动着麻木的双腿。他动动颈子,觉得后脖子上有个地方酸胀得很(被审杰打晕时落下的)。
慢慢地眼睛能看得清楚了,他发现院子里好些人,正在从东校场出来排着队往门外走。再仔细瞧他忽然明白了,那是他的部下呵。
娄世凡甚至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他高声叫了对方的名字,人家垂头丧气地朝这边瞥瞥眼也不说什么,还有人装作没听见。
娄世凡失望地回身,见看守的人在笑,那嘴角上分明带着几分不屑和讥讽。
忽然,他看到隔壁院子门口站着两个女人,他立刻叫了声:“七娘!”然后向那边用力跨了两步,但是脚腕上也有绳索,所以拢共只走出去两尺。
守卫立即举起刀枪来并且喝道:“干什么?退后!让你放风就放风,少想没用的!”
这时,隔壁的一称金也在看排着队的俘虏,她分明是听到喊声了,却重重地叹口气,对侍女说:“回去吧,外面怪热的!”说完也不看这边,转身进屋了。
娄世凡本想凑过去和她说说话、解释解释,但见她这样不由火气上来,心里骂了句“无情无义”,又看看守卫坚定的眼神,只好无奈地转身朝自己门口走去。
“他这是要做什么?”盛怀恩站在不远处的外墙上朝这边望着,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甘心?想解释?心里惭愧?呵呵,我看是兼而有之。”李丹抱臂当胸,眼里带着嘲讽说:“不过这位三公子肯定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成阶下囚的,你信不信?”
“嗯,一千五破四千五,老盛我一个人可做不来。还是你的脑子好使!”盛怀恩伸出大拇指。
李丹摇头:“这哪里是我个人能做下的?分明有这么多兄弟一起努力。
再说,娄家父子也还不算什么大贼,他们出身虽低,但家里都有产业,说是个中等人家不过分吧?
如果是赤贫的造反,才不会这么磨磨唧唧,还能和咱们联手做买卖?也就是娄贼这等贪婪之辈,换了别人这招不见得好用!”
“那你们肯定还能想出别的招来折腾他们,我就不信你就这一个招式。”盛怀恩的话让李丹眨眨眼,看向他,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不折腾白不折腾,我不折腾他他就要折腾我。这次还好咱们有明、暗两手准备,不然这小子真地翻脸把咱们的人都捉了还挺麻烦!”
李丹说完停顿下,又道:“花臂膊的书信送出去,娄贼怕是要气得吐血。但他攻上饶的精神头肯定没以前那么强烈了。
在他做出决定之前咱还得给他加两味药,一个是迅速击溃围攻广信的敌人,一个是伏击来增援的娄二。
千总大人呐,别总是我说,讲讲你的看法。先打哪个?”
“打哪个?”盛怀恩翻着眼皮重复了一遍:“诶对了,娄二现在到哪里了?”
“今天该到大源下船,这样明日便可到凤岭镇。”李丹回答:“从大源去广信也不远,只有八、九里地的样子。”
“你还问我?我看你心里早有主张!”盛怀恩瞪了李丹一眼,李丹也不接他这个茬,笑着只是催他快说。
盛怀恩只得背着手磨了会儿呀,慢慢开口说:“其实广信人少,听说凤岭镇失守人心惶惶战意不强,打这个软柿子是应该。
可我担心万一打不完后头娄二兜上来弄个前后夹击,那就不妙了。”他说着看看周围,见都是自己亲兵,这才轻声说:
“咱们这边降兵又多,顺风仗好打,夹生饭难吃呵!”
李丹轻轻点头,同样压低声音说:“所以,如果想先解决广信,要义就在一个‘快’字上头。快去、快打、快围,然后快回头!”
“嗯!”盛怀恩用手点点下面的降兵们:“可这里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哩,你打算怎么个快法呢?”
“这个好说!你忘了咱是做什么的,要车马有的是!我已经命令把粮食、辎重都从西山、南山转移到涂家院来。”
李丹道:“要说花臂膊这个大院的围墙修得还可以,总比咱们西山营单薄的围墙要好多了。
粮食、辎重卸在这儿都放心,留下点人手看护,地方只要没有将军铳就打不进来!
我调朱二爷来负责这里,把俘虏都送到西山去。
留一队官军加上铁玲珑的壹中队和部分镇抚,继续做甄别和瓦解的事,然后带他们把莲塘到凤岭镇,再到广信这段先前因战事未能修完的官道整备好。你看如何?”
“只怕人手还是不足,南山也不能不守呵。
这样,我叫林百户也出点力,至少在南山放一队官军守卫。更新大队的每个中队现在只有两百多,最好尽快扩成三百人!”
这前后一打下来,整个俘虏了三千多,所以盛怀恩觉得两百余看守部队有些不够,
“行,我同意,这事交给孙社(铁玲珑),让他去办。我再给他留一百民工,武装起来做协助。”李丹点头同意:
“剩下的,朱二爷留下,民工给他留三百修补墙和门,还有李彪的饲养队。”
这次战斗结束,清点发现缴获了花臂膊这几个寨子中各马厩里总共六十多匹马和四十几头驴、骡。
“其余的队伍等卸完车、换马之后立即出发前往各自攻击位置,堵住广信的周大福,绝对不放他的人逃掉!”
盛怀恩挺佩服这小哥,别人打仗都想着怎么击溃对手,偏李丹说:“必须有效歼灭敌人有生力量,才能实现敌我在数量和质量上的变化”
这小子真的只有十五岁?这份狠辣和眼光独到叫人背上直起鸡皮疙瘩,他要五十岁了还了得!
可你细想吧,李丹说的话、做的事又像是普通、自然,没什么可以奇怪的。
本来嘛,数量上不对等,那是要想怎么杀更多的敌人让自己活下来,或者抓更多俘虏让他们替自己打仗,而且也确实打着打着自己这边不知怎么人数好像就翻了一倍。
啧,还是不对,搁哪个官军将领,也不敢有底气说自己下个月就能击破三倍之敌呵,他小小年纪不急不躁地哪来的自信?
盛怀恩想不通,干脆就不想。
他看着李丹和吴茂、巴师爷、赵敬子他们几个商议妥当,然后叫来传令把任务逐个分派给各部队主官,件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唉,兴许这就是天分吧?”他在心里赞叹道。正琢磨着,忽然就看见有个人走进了关押一称金的那所小院。
咦,这不是……周芹周营正么?盛怀恩拈着胡须,若有所思地扭脸看不远处正忙碌的李丹。
“你来干什么?”
侍女换了外敷的药,正准备用带子缠裹好。忽然门开了,唬得她急忙拉起夹被给一称金许七娘遮上。许七娘一瞧是周芹,立即拉下脸来。
“吼什么吼,老相识了又不是外人。”周芹晪着脸拉过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挥挥手对那侍女道:
“你先到外间歇会儿,我和你主子有话说。”那小丫头看了眼许七娘的眼色,这才蹲身一礼出去了。
“谁跟你是老相识?”许七娘别过脸去。
周芹注意到她姿势古怪,撩起被子看,见她手捂着药膏处,绑带还松着。便起身坐到床边俯下身来。
“你……!”许七娘涨红脸要推开他。
“别动,我帮你系好便回到椅子上去。”周芹轻声说,手找到带子,在她身后绕了两圈然后打个结。
两人几乎鬓发相交,彼此的呼吸、心跳相闻。
许七娘觉得自己浑身哆嗦,脸上烧得厉害,扭过脸去不敢大喘气,可越如此心跳越快,胸口剧烈地起伏。
“好了。”周芹拉过夹被仍给她盖住,坐回椅子里,将腰刀拉过来横在腿上。“嗯,没想到你伤这么重,我很对不住。”他抹了下上髭说。
“假惺惺!”许七娘翻个白眼叽咕了声。
“那谁让你给我一镖的?”周芹拉开衣襟让她看裹伤的布。
“那是两军对阵……。”
“行啦,既然是两军对阵各为其主,咱们谁都别怨对方好不?一报还一报,抵了!”
周芹这么一说,俩人好阵子都没开口,气氛有点尴尬。
“说道‘各为其主’你到底为的是哪个?娄自时还是花臂膊?”周芹装作抹胡子,忽然小声嘀咕说。
“关你屁事!”许七娘瞪他。
“你,你这婆娘……!”周芹差点跳起来,强忍着又坐回去了。“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一个把你当玩物根本不放在心上,另一个只顾自己活命……。”
“你再胡说八道就滚出去!”许七娘气坏了:“在老娘这里嚼舌根子,你也配?”
“我可不是嚼舌根,周黑鱼不是那样人!”周芹这下真地跳起来了:
“你不知道吧?你带兵去广信,那娄自时转脸就派人去永丰,把死了的知县那小妾给接到上饶,如今人家俩人住在花园里乐呵着呢!”
“你从哪知道的?”许七娘脸色刷地白了。
“我们也有探子,再说还有投降过来的人报告的。你要不信,我回头把贾铭九找来,他知道得清楚!”
说到贾铭九,许七娘知道八成是真的了。
这营里除去自己和娄世凡,能直接接触到老营那边来人的,那就属贾铭九,而且娄世凡发出的书信、老营来信都是经过他手的。“怎么,连他也降了?”
“他不是投降,是投诚。娄世凡差点就杀掉他,逼得他不得不跑到我们这头来。”周芹看看女人的脸色,又说:
“还有那个娄世凡,他答应把你献出来,换取我们放他回去。”说着摸出封信来将其它部分折叠了,只露部分给她看。
许七娘是认得些字,勉强可以看懂告示的,瞧见这是娄世凡写给他父帅的信,上头写道:
“儿已与团练首脑达成一致,只待父亲把休书致七娘,且兵粮顺利抵饶,则可放归孩儿矣!”
“这个没良心的!”许七娘大怒,伸手要抓那信被周芹躲过。她却支撑不住手臂一软人就往下沉。
周芹忙丢开信将她抱住,不料被许七娘张口咬在胳膊上。他怕惊动守卫便忍住了不出声,咬着咬着,许七娘“呜呜”地哭起来。
周芹有点着忙,赶紧轻声道:“是不是触动伤处了,疼吗?那、那你咬着,兴许觉得好受点。”
不料他这句话倒惹得许七娘松开口,抱着他的颈子放声大哭起来。
一时间弄得周芹坐又坐不下去,站又不能站直,只好这样弓着背抱着她,一手托着她腰、一手轻轻拍打她后心,好不狼狈。
听到里面动静,侍女和守卫都跑进来,一看这局面全愣住了。
周芹回头一瞧恼怒得很:“谁叫你们进来的,滚出去!”侍女吐吐舌头跑掉,守卫憋着笑也溜走了。
哭了好阵子,许七娘才算是抽抽嗒嗒发泄完。“靠着啊,咱们靠着。”周芹说着扶她轻轻靠在软垫上,摇手说:“你有内伤,可不敢再这样哭!”
“还不是你打的?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别生气、别生气。唉,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把信拿出来了。”周芹说着拣起信来折好收进怀里:
“这毕竟是人家家信,扣住不好,我还得找人给送去。”他说着还拍拍上面沾的灰尘,然后瞧瞧许七娘无神、发直的眼神,觉得有些心慌:
“呃,我说妹子,你,你还是说点什么吧。我还是觉得你凶巴巴的比现在这样好。”
许七娘哭笑不得:“我好?我有什么好?残花败柳,被人家折过了就丢到一边,现在彻底完蛋!
当初师父就说过:你别看这人现在对你这样,将来变脸比这个更快!我不信啊,我觉得这种事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的。
何况那么多金子,他说拿就拿出来了。他要是心里没有我,怎么会这样做呢?你知道这‘一称金’的故事吧?
他就是那样把我带回他家去的。也许以后,我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说着泪珠又止不住落下,又伤心地“呜呜”起来。
“我说一称金妹子,你为那个老色鬼哭什么?他仗着有钱有势哄你这多年,你难道还该为他伤心欲绝?”周芹不满道。
“我不是哭他,我是哭自己,我完蛋了,没人要了,以后可怎么活呀!师父,师父!”
许七娘想起如今不知漂泊到何处的师父和师兄弟姐妹们,哭得愈发伤心。
“怎么会没人要?”
“现在我、我连蒲柳之资都算不上,简直就是被丢弃的败柳!”
“谁敢这么说?谁这样讲,我周黑鱼先碎剐了他!”周芹吼道。
许七娘愣住了,抽抽嗒嗒地看看周芹:“你,姓周的,我哭自己,与你何干?”
“呃……。”周芹抓抓后脑勺,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带着几分尴尬说:
“我说妹子,你这伤是怪我,没说的!可咱是把你当战场上的对手,一对一真刀实枪,就是你说的‘各为其主’嘛,对不对?
作践你的事,老周没做过,也不会!你看我这人,战场上油腔滑调,那是为了激怒花臂膊。
就算后来知道你身份,老周也没瞧不起你,更没打算踩你在脚底下。
姓娄的一家子不拿你当人,我老周是江湖汉子,做事讲信义、有担当,绝不会因为你的过去就轻贱你。那个、那个……。”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比划着却结结巴巴想不出词来,急得脑门上冒汗。
“你、你什么意思呀?”许七娘也糊涂了:“你、你这是……?”
“咳,七娘,这么说吧!”周芹一拍大腿,摊开手大声道:“周黑鱼不是矿主,家里没有一盘金子,有的就是条汝水江。
江边处处是家乡,江上有船有兄弟。咱没有豪宅花园,也没那细皮嫩肉,有的就是可以和遍天下的英雄豪杰一处炙鱼、吃酒。
你若看得上,黑鱼的船就是你家,黑鱼的兄弟就尊你声嫂嫂。我……,我想说的就这些!”
“可,可是……。”许七娘刷地脸红了,她没想到这个黑汉子竟当着自己面说这个,顿时心慌意乱,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
“可我出身微贱,又嫁过人的……。像你这般好汉,哪家清白小娘子不会倾心,又何必……?”
说着说着,咬住嘴唇不说了,两颗泪珠落在夹被上。她是不想再给人做小,实在有些怕了。或者,还是去找师父?
刚这么想,忽然觉得自己一只手被放在滚烫的锅里一般,是周芹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大手掌里。
“妹子你放心,不用担心什么!周黑鱼尚无家室,你来了就做大娘子,就是这汝水上的女掌柜!
江上各门派、所有的船家、行会无不服咱的号令,强似给那娄老贼做小!
他不要你,有我周黑鱼兜着,将来咱们笑着看他是怎么败的。就是李三郎说的‘谁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
“你这,先放手!”许七娘嗔怪地抽回自己的手,想了想叹口气说:
“我反正也无处可去,就算灰溜溜回师父那里,羞也羞死了,还不如不回去!
随你去抚州也好,远远躲开这是非之地。只是做什么大娘子就算了,我一个低贱的人,哪有那个福分?”
“怎么没有?你怎么老是说自己低贱哩?”周芹咂嘴道:
“吴茂才说了,前朝梁红玉是红楼歌女,那人家还能做诰命呢,谁比谁差了?
还有,李巡检也说,古有木兰从军,有则天女帝,你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
“李巡检,那个李三郎?”许七娘惊讶地问:“你和他说起过我?”
“嘿嘿。”周芹不好意思地笑:“要不是他戳破,我都不敢有这样的念头。”他指指怀里:
“这信就是他拿来给我看的,不然怎会到我手中?
三郎说了,若是你被交出去给官府,凭一个反贼家属身份,死得会很惨。但他怜你也是苦出身,被那娄自时带歪了路。
若是这个时候趁机和他们娄家一刀两断倒也好,至少可以保住命,不会做个……陪葬品。”
“我懂了。”许七娘停了停,伏在床沿大礼拜下去:“妾拜谢李巡检救命之恩!此生若不能报,子孙当还之!”说着又带出哭腔来。
周芹慌忙上前劝慰,扶她起来依旧躺好,然后说:
“李三郎已经吩咐,让吴茂才先生来看视你的病,并且正派人寻找一位老太医,等会儿我就让茂才兄来给你诊脉。
等你能动身了,便送你先到戈阳,那里总比上饶安全。待我返程回去戈阳交差,咱们再相见!”
许七娘点头,忽然想说什么又不说了,周芹问怎么,她害羞地拽过被角躲进里面不肯出来。
周芹哈哈大笑:“我晓得了,你是后怕,还好那天不曾骟了我,可对?”
许七娘不答,身子却在被子里笑着抖个不停。
娄自时派去牵制广信的人叫周大福,没错就这个名字,不过他和珠宝一点不沾边,人家可是赤贫出身。
祖父那辈在战火中不慎走到了错误的一方,兵败后被剥夺了百户职位,丢到山里挖矿十五年后才被放还老家。
靠着给人打零工,最后和一个寡妇相好,俩人就过到一起。佃了十几亩地后来有了一对儿女。
周大福从小就没见过银子,只听老人回忆说当年自己做百户,月俸是十石米和一两的小银锞子一锭。
稍微长大些他才明白这个月俸意味着怎样富足的生活,于是他没有想自己的祖父为什么后来站错队,反而认为现在的朝廷是自家贫困的根源。
当娄自时的队伍揭竿而起时,他想也没想地“景从”了。
现在他感到相当满意,大米吃过、金银在箱子里,好马骑着,好女睡着,身上是丝缎,坐下是带着香气的扶手椅。
在大营里有上千供自己驱使的士卒,旗杆上高高地书写着“临川校尉”四个大字,那可是娄帅的亲笔!
临川,那时他带人屠灭的第一个镇子,谁叫他们敢于抵抗义军呢?
但是一切都被这个早上改变了。下午,从凤岭镇陆陆续续逃回来落单的士卒,他们带来了凤岭失守,三少帅和一称金都已凶多吉少的消息,顿时在营中引起恐慌。
各路头领、哨长都跑来向他问计,措手不及的周大福被搅得心烦意乱。
“奶奶的,都别吵吵!”他怒骂道:“一群不成器的浑蛋,还没搞清楚就都慌成这样,老子头都大了!”
看着众人安静下来,他仔细想想,先分派出哨探往凤岭镇方向去查,看看能否打听出三少帅的下落,如果能找到打散的人就引到这里来。
刚分派完,有个头领忽然想起:“对了,不是巡哨说午时过后,二天王的船队从槠溪水上过去了么?是不是该派人给他送个消息呀?”
“嗯,这倒应该。”周大福点头:“等哨探回来得了准确消息咱们派人骑马去大源报信,请二天王赶紧向咱们靠拢。”
“校尉大人,咱们还是现在就派人去罢。”那个头领轻声道:“哨探虽然骑着骡马,可一来一回也得天黑才有消息,再连夜去找二天王只怕有点晚。”
“你也忒瞧得起官军了!”周大福很不高兴:“从这里走官道去凤岭镇,就算咱们也得要半天时间,那官军难道会飞?
瞧你们个个吓得,好像马上要死老子娘一般。都给我滚出去!你当老子这校尉是吃白饭的?滚!”
“报!”一个亲兵冲进屋里(周大福占据的是当地某酒楼掌柜的家)。
“又是什么事?”
“哨探回来了,带来三少帅麾下的哨总豆子万和二、三十个被打散的兄弟。”
“哦?快让那哨总来见我!”周大福如获至宝,甚至等不及跨出屋去候在廊下。
不一会儿就看见亲兵和哨探先进院子,后头跟着个长身、三十来岁的汉子。
哨探先行了礼,报告说自己走到冷水塘那里遇上了豆子万这伙,直接就将他们带回来了。
“老万,怎么就你们这几个,其他人呢?你赶紧说说,凤岭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三少帅和一称金呢?”
周大福还未开口,手底下这些人已经七嘴八舌地问开,搞得他不由地一阵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