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俪蛰伏了一个夏天,没有再出去。
父亲说她状态不好,主要还是身体的原因。现在暑期,人们只恨衣服不够轻薄,恨体内温度与空气交换不够多。女孩子大多是穿短袖短裙,元俪的封闭装束,她自己受罪不说,还容易引人注意。而且她就算找到工作,面对的应该是一群陌生人,风险太大。秋凉了就会好一点儿。一个秋冬的交流,彼此之间也熟悉了,就会把风险降至最低。
元俪就有些犯愁。她发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爸爸,你说领导会不会嫌我麻烦?”
元霄也觉得问题很严重。学校毕竟是较封闭的地方,来往可控,要是工作的地方就不一定了。他自然不会嫌女儿麻烦,可其他人呢?他想想,看着女儿疑问的眼神,“那就找个不怕麻烦的。还有,你一定要给他不怕你麻烦的理由。”
元俪觉得自己的求职之路可能会非常艰难。
元俪有了手机,偶尔也跟同学闲聊。她认识的人不多,只有几个女生同桌。那个同学听说她的遭遇,便告诉她,她了解到的情况。“好的单位去招聘会是任务,走走过场,根本不缺人。就算缺人,也不会轻易招。在小城市,关系比能力重要。没有强大的关系网,怕是难混。或者,你有名校光环,也好一点儿。元俪,你真是太可惜……”
元俪无言,她又连忙补充,“在大城市,就会好很多。不如,你到我们学校的城市?这边山青水秀,符合你的预期,堪配你的气质。”
“林璇,你知道我的特殊。你说要是我去应聘,他们会不会在意?”
见林璇沉默,元俪叹气。她的远方之梦怕也悬。
林璇见元俪情绪不高,便谈起了自己。她今年升大四,所以暑假都没有回家,想提前适应社会。就多次去招聘会,想找个实习的机会。结果没找着不说,是精神上受了折磨,她都感觉自己抑郁了。好工作也有,相应条件也高,她还不够格。她也有读研的计划,可听说导师对寒门不是太感冒。怕他们不能集中精力搞学问研究。她是寒门,还有助学金没还。她必须先工作。
听了林璇的话,元俪又安慰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她还庆幸,她上学时没有贷款,是家里建房预留的款缴的学费。
每个人都有他的人生之路。虽然路也许不是自己想走的,有的时候还必须走下去。
可元俪觉得,她还是要争一争。
大部分的时间,元俪在读爸爸读函授中文本科的教材。书是旧版,很多是繁体字版,她看得有些艰难。但随着深入,也顺畅起来。有时候,繁体字才更好理解字源。
她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很多。原来她只是凭爱好,有些杂乱,现在她要系统下,整理下,形成她自己的知识框架。
在学校里或者自己没有完成的学习,在社会上,不一定给你完成的机会。
有时候她也问自己,假如人生重来一回,她会不会弃理习文?怕不会。人能改变的,只有未来,没有过去。
是秋天了呢,元俪望着窗外。树木已稀疏,黄叶自飘徐。虽是仲秋日,奈何心如初。
在市里一条路边,孙洙坐在车里,一脸萧瑟。
“孙洙,我给说过几遍了?这账,不是这么做的!你是怎么回事?你,被开除了!”
刚才上司的咆哮似乎还在耳旁。在学校她的专业成绩虽不是太优秀,但至少也是中上吧?原本有些傲气的,一来二去的,她几乎怀疑了自己,怀疑了人生。
两个多月前,他们几个人虽初受挫,依然青春飞扬。田园载着他们,在市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几个人畅谈着人生与理想,幻想着美好与未来。在烧烤店,他们吃得快意,喝到微醺。
“少年自负凌云志!”小音举杯。
“少年个里愿杯深!”方挥与她碰杯,一饮而尽。他将原诗的平生,改成了少年。本是少年,平生尚远。
“世人不知凌云木,直到凌云始道高!”欣然也与晓露碰一下,也以诗对。
“愿平生所愿皆如是,不改初心,但得此时吟。”晓露也有些醉了。
孙诛站起来,分别与几人相碰,“拂拭腰间,吹毛箭在,不斩楼兰终不平!”
几个人一齐饮下,然后一齐饮下。孙洙嚷着,“我们有倚杖,怕谁?那个女孩说后生可畏,我就说少年无畏!”
田园是外人,他是唯一清醒的。他把她们一一送到她们住处,还帮孙洙醒酒。孙洙在他指导下练了会儿车,才开车回了家。然后……没有然后了,他们再没聚过。
吴小音去了外地,刘欣然和方挥本在恋爱,去了同一家小公司,只是做业务。而林晓露,则去了小京华做了服务员。他们,已放弃了专业。
孙洙不愿弃。虽然她所愿所长,不是她的专业。她只想帮哥哥。这么多年,哥哥似乎是第一次对她提出了期望,她不想让他失望。哥哥说他回来开公司,让她做财务,她就要做,还要做得好。
可这次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她又办砸了。第一天,她就被裁。
“我真的如此没用?”
孙洙趴在了方向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