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一关不好过。
他想想,要是自己处在元俪爸爸的位置上会怎么做?他打不死他!可是她爸爸是老师,应该会温和一点儿吧?
但他听说他在上课时遇到一些捣乱的学生,也不会吝啬他的手上的力气。不过他遇到的那个人,好像对元老师的力气造成的疼痛特别怀念……
他让爷爷一行几人先回家,就是先探一下元俪爸爸的口风。
爷爷对他的所作所为甚是恼怒。爷爷戎马半生,嫉恶如仇,可他先失爱子,又失孙女,也经历万般苦痛,却从未屈服倒下。
如今,孙子已成了家庭中唯一的希望。他知道他本性未失,如此作为,总有缘由。可他明白他结婚的前因后果后,又一阵打,打了还责问,“你行匪徒之行强留她,会幸福吗?”
他辩解,他也没过于逼迫她,她是被说服自愿留下的。她对他,也不是全无情意。
孙爷爷先行回去之后,拿出最大的诚意和元俪的父亲恳谈。他看出他的情绪应该有所松动。
孙沫特意多留雪国两天,旅游只是借口,他是不想在元俪父亲情绪激烈时接触他。
知道他们回来,孙爷爷也早些时候到了元家。元霄也知道,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瞒下这件事。这件事虽然是孙沫一人所为,但世上总归对女孩子要求苛刻些。可是,他还是觉得一口恶气难出。他老人家爱护孙子,他还爱护女儿呢!他女儿就该白给他糟蹋?他都没敢给元俪的爷爷说呢。元俪小时候就为了看孩子跟肖容生过不少气。元俪的爷爷对孙女的宠爱丝毫不亚于他。若是知道宝贝孙女出了事,不顶怎么样呢。
“沫儿,还不跪下!”孙爷爷看见元俪被她妈妈拉进了里间,连忙喝叱孙沫。
元霄看着跪在面前的孙沫,一巴掌搧了上去,孙沫的脸立刻红了半边。然后他盯住他,“孙总,我知道你势力大,你觉得能説动有头有脸的人来说亲,我就拒绝不了,是吧?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做的一切都作废!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养,也决不这样送给你欺凌!”
孙沫知道考验他的时刻到了,他决不能退缩。
“爸,我知道您在气头上。可是,您也让我说句话,好吗?”
元霄盛气难平,“孙总,你没权利这样称呼我。你是商界翘楚,市里的名人,我也当不起你一声这样的称呼。”
“爸,不管怎样,我与元俪已经结了婚。而且我发誓,一生不离不弃,超越我生命似的待她。
“爸,您知道,元俪四岁的时候被我吓着,可是您知道,就从那以后,我就对她背负了一种责任,从少年起,一背就背了十几年吗?
“我怕她吓傻了,怕她有了被吓的后遗症,怕她自此一生孤苦,皆由我而起,我罪无可恕。当时我就想,哪怕她傻了,我也娶了她,我照顾她一生。
“爸,您也许已经知道,我十岁失怙。作为男孩子,我就有一个家庭背负着,不管我背不得起。对元俪的责任,我也无比认真地背上了。当时我未满十三岁,其实也就十二岁多。我想着,当时我背不起,可是我会努力,让自己背得起。
“爸,您记不玩得?有一次元俪发烧烧得脱水昏迷,您抱她进了医院。医生说她需要冰块降温。您不敢独自丢下她去买,正自为难,然后有一个男孩提了一大袋的冰块给您送来。您开始不肯接,男孩劝您,‘叔叔,您给小妹妹先用吧,她要是烧坏了脑子怎么办?您到时再还我好了!’
“爸,那个男孩就是我呀。我和几个伙伴一直关注着她。知道她生病,就跟着去了医院。
“可是元俪还一直烧,她爷爷来了,看见孙女躺在病床上人事不醒,就急了,要给元俪转院。医生也急了,説要转可以,小姑娘命没了,医院可不负责。爷爷见如此严重,才忍下没闹着转院了。
“我听了也吓了一跳,想想我未来的媳妇怎么能现在都没了呢?我就没走,也眼巴巴在附近守着。天晚了,元俪的爷爷年纪大,就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您本来想让爷爷看着元俪,想回家给元俪的妈妈和弟弟说一声,可你看见老人也不忍叫醒,正自为难。然后我就进到病房内,说,‘我看着妹妹好了。叔叔有事先忙。’
“爸,您当时还记得我,说叔叔还欠着你冰块钱呢。您又问我是谁家孩子。我说我也是病人家属。您走了以后,我就坐在元俪旁边,看着她好看的眼睛闭着,小脸烧得通红,嘴巴也起了皮,我好心疼,就对她说,‘媳妇儿,你一定要好起来,等我来娶你哟。’
“我又给她额头换了冷毛巾,抬头看见元爷爷已醒了,他看着我,我就有些发怵,又见您回来,连忙要溜,走到门口,又有些踌躇,她到底会不会醒过来呀?然后我就听到她微弱的声音喊您爸爸,我明白,她的这次难关,过了。
“爸,您当时欠着的冰块钱,十年了,到现在都没还我。”
元霄愣了,他拉起孙沫,看着比他还高的年轻人,依稀看到那个少年的影子。“果真是你?你当时没这么高。”
“爸,我晚长,大概十七岁才开始猛长的,一年就窜了快十公分。”
元霄对那个少年是怀有愧疚的。当他还没转正,工资很低,他和肖容两个人加起来也没多少。他刚给元俪缴了住院费用,口袋中所剩无多。他见少年没走,以为他要问他要钱。他回家就是问肖容,有没有余钱。可是她也没剩多少,一家人还要生活呢。他空手回来,想跟少年说,晚些时候再还他。可是到了,他望着少年期待的眼神,又有些张不开口。不久,元俪醒来,他一高兴,满心都是女儿,就忘了。等他回过神,少年已经离开了。
欠一个未成年少年的钱,就成了他一块心病。其实,说少年救了元俪的命,也不为过。他当时,怕连买那么多冰块的钱都没有。可是,少年一直未出现,他已不知他是谁,也无从还起。
至今他才知,这少年,原来是女儿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