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还是在跟前撒娇的女儿,今年已成别人的娇妻。刚养了20年,还没养够了,忽然就被人接管了,那种滋味,真是不尝不知道,一尝心如火燎。
元霄看出来了,虽然孙沫也是极尽逢迎,兑现着他继续娇养她的承诺,但也杜绝了他亲近女儿的机会。元俪从小是比较黏人的,也比较招人疼。虽说“女大避父”,但该有的亲昵他他绝无吝啬,尽数给她。
尤其是他心中对妻子有些别扭以后,更是将满腔的爱都寄托在女儿身上。他对女儿事无巨细,对自己却苛刻。女儿但凡有些不顺心,他都会觉得是自己的责任。最重要的是,有她在,他和妻子之间也从来未显违和。
女儿去外地上学,他带着全家出动,奔波千里去送她。要不是有工作,他恨不得也留下来照顾她。他还小,叫他如何放心得下?
分别时,他千叮万嘱,洒下父爱之泪。好不容易等她毕业了又回到家,他就想着多留女儿几年,留一辈子也无妨,反正她有怪病不一定能过正常的家庭生活。可是还没太长时间,她就被治好了,也订婚了。为她将来着想,她被治好自然是好事,订婚更是喜事,虽然不舍,但觉得好歹结婚是明年的事,他拖一拖,至少也得半年。可哪里想到,她突然间就被算计结婚了。
他才知道,在他以为女儿十分安全的日子里,都已经有人在算计她了。他怎么就如此大意?对异常出现还如此殷勤的那个孩子没有提防呢?他怎么就没看出他有白眼狼的潜质呢?无论他当初做了多么令人感恩的事,惦记女儿就是不该!
枉他还念了他恁多年。到最后他给了女儿一击,也给了他一击。虽然事情圆满解决了,而且现在女儿气色不错愈发显出绝色的光采,但他到底如鲠在喉,难以咽下这口邪气。
元霄想念女儿,还有最重要的原因是,女儿一直是家里的调味剂。有她在,他和肖容之间才像一对正常夫妻。元俪出国旅游出了事,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急得上火,就找肖容商量,两人促膝长谈,不嫌局促。等到事情解决,元俪被娶走了,两人再次面对,他忽然感到尴尬,这才发现,他和肖容之间,除了孩子,已经无话可说。
这次元俪的姥姥出外治病,肖容和母亲先回来了,她就尽职尽责地尽着家庭主妇和女儿的责任,也堂而皇之搬了出来与母亲同住。她竟然,连同床异梦的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
他知道他和肖容之间演变成这个样子是他的责任。在那个艰难的年代,她用她的青春和健康守护了一个家,还守护了他的梦想。这本来是他的责任,她替他做了,他永久感激她。
在生活面前,梦想有时是奢侈的。在责任面前,梦想更不是推托的理由。要不是她,他的梦想早已成为岁月的尘埃。所以在她病倒以后,他竭尽全力为他治病。甚而当时也没有太在意兰陵的强势。但他其实做得有限。一切,都是兰陵在安排,他只有听从的份儿。他连具体花销的明细和数额都不知道。当然,也无从知道,他的家庭是否承担得起。只有一次,他看到了妻子吃的中药的药方,其中不少是贵重的药,他也担心过,可是兰陵和妻子都没提过,他也慢慢忘记了。
他后来心中的确还是隔应的。在处理妻子的门市时,街上的议论让他难以为人。他们的话很难听,意思就是她的妻子在当时情况下肯定在劫难逃,应该被劫匪玷污了。他想到那晚她被兰陵救过来时,身上盖着兰陵的大衣,但他后来的确看到她的棉衣被扯烂了,拉链也坏了,他心中再也无法平静。
然后就别扭了这么多年,感情也在别扭中慢慢变淡了。他心中也有愧疚,他也明白既使事情真的发生了,也怨不得她。但他没有去求证,也不知如何求证,只任凭自己臆想,任凭臆想将自己和她一同打入了地狱。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两人之间还存在着一种平衡,可是今年,这平衡被打破了。于是这年过得索然寡味。他感觉,在他没有参与也就是岳母出外治病的日子里,肯定发生了什么。连岳母看他的眼光都有些变了。自己的父母和儿子看着都有些奇怪的样子。
在妻子搬离卧室时,他有一丝惶恐,怕她会提出什么,可她什么也没说,连解释都没一句。过年前两天,肖容在母亲回去了,还是选择在侧间的房间独自休息。除夕夜,万家团圆的日子,也是这么过的。
寂静的、连不时的鞭炮声都染上寂寞的色调的除夕的夜里,他失眠了。她难道,就是等待这个契机,与他分居?下一步呢?
……
初二,他盼的女儿来了,可是他却难以启齿。女儿被她弟弟拉走了,他也没了机会。于是,他只好在谈话中拐弯抹角地对女婿说,让女儿劝劝她妈妈。
孙沫理解地闪了眼睛,“爸,您和妈是闹了些不愉快吗?您和妈生活这么多年,难道不明白?是您错,不是您错,都是您的错,您就认个错不就行了?”
他心中还感叹,以为他们是模范夫妻,看来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岳母跟兰首长当年肯定是有些瓜葛的。能生出元俪这样的孩子,她盛年时肯定也是盛世美颜。都是稀世美女,怎堪寂寞?就算甘于寂寞,怕也不得寂寞!
“认错?”元霄一愣。这本来就是自己的错,可是好象他自己也在委屈着,就缺“认”了。自己在委屈些什么?
除了街头对肖容的污蔑,自己过不了心中的坎儿,或许还有些因为受了些兰陵的气。可是肖容为他为这个家辛苦操劳,得了那么重的病,兰陵作为哥哥为自己的妹妹打抱不平,对负有责任的他施以小小的惩罚,不是很正常吗?要是肖容真有个三长两短,怕这样的惩罚他还过不了关!自己也发誓惩罚自己的,怎么施罚方变成了别人,他就委屈了呢?他不该委屈,他根本就不委屈!也没有委屈!那就向她认错!
他想着,鼓励着自己,似乎有些振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