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洙与方言的婚礼定在了孙洙祭日那一天,她正好去世一周年。而且就在孙洙的闺房出嫁。孙沫对外宣称是他的义妹家在外地,多有不便,才在此送嫁。但许多人也知道,不免议论纷纷。孙沫强势,别人自不敢当面议论,但私下议论的不少。
孙沫也知道,但也没有太在意,也不让元俪去管。其实,不少人也对孙洙表示了善意与怜悯,希望她有个好结果。这点就足够了。
凌晨就送去盘头化妆的新娘被送了回来,元俪连忙去搀扶她坐在床边,又帮她整理好礼服裙子。女孩虽然略显局促,但还是将孙洙的骨灰盒和遗像紧紧抱在了怀里。
元俪看她没有一丝犹豫,不由有些欣慰与感慨。她自然期冀小洙姐姐得偿生前所愿,可是这对方言有些不公平,而对欲与他婚姻的女孩近乎苛刻无情。方言愿意倒也说得过去,在孙洙死后,他也一直以罪人自居。而女孩也未提出异议,这让元俪有些意外。她想,她一定很爱方言,才可以如此迁就他。
元俪了解到,她就是周昕的表妹司姝。按她的意思,她答应,也是替表姐赎罪。但若无爱意,她怎么会有如此觉悟?
司姝与方言在火车上结识,随周家来此地处理周昕的事后,她留了下来,与方言有了交集的机会。从一开始,女孩就是主动的。方言开始很抗拒,后来便给她说了,他的爱给了在他责任下逝去的人,他今生不可能再爱别的女孩了。
司妹表示,她不需要他爱她,她爱他就够了。周昕给了他伤害,她愿意以表妹的身份给他补偿。周昕阴谋害孙洙,她愿意以生者身份代替死者活在人间,代表姐赎罪。这是她自愿的,他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方言给她提非常苛刻的条件,她也痛快答应,她只要求他给她合法的身份,以真实身份领结婚证。婚后,他以何种身份待她,或直接唤她孙洙,她都没有任何意见。
她没想到,孙沫许她与妹同嫁。也许他有自己的考量,但她也感激他。她的家人有些想不开,但她自小在姑姑身边长大,虽然没改姓,姑姑也有领养她的意思。对于她的做法,一生未婚的姑姑支持她。说如果她确信要嫁给爱情,也没有什么不可以。那男子能守住生死之爱,原是情深之人,应该也不会难为她。但他,可能委屈了她。她也须有心理准备。她回她,她知道。但纷纷情事何其多,为爱委屈又如何?
托孙洙的福,方言迎娶的场面非常宏大。孙沫怎肯委屈了妹妹,便维托雪之融总店婚庆策划师策划了这场中西合璧的一体式婚礼。
鞭炮声中,方言身着新郎的喜服,手捧一束硕大的新鲜含露的百合花束,来到孙洙的闺房门前。孙沫上前拦住了他,问他可悔了?他娶孙洙,可能会对他的婚姻有影响。那女孩现在不在意,不代表以后不在意。他现在不爱她,不代表以后不爱她。她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洙洙只是他心中的幻影。现在,他给他最后后悔的机会。残局他会收拾,他不必顾虑。但以后,他若做了负心之人,别怪他不客气。
方言摇头,他选择了,就不会后悔。迎娶孙洙,与她大婚,是他生存的唯一目的。不娶她,他心不甘。若他疑他,若他不许,他愿自杀,只求合葬!
他对着着小了他几岁的孙沫欠身施礼,“哥……求你将小洙嫁给我,我护她死后尊荣。若违此誓,方言死无葬身之地!”
孙沫叹口气,让开了身。
方言进屋,看到一身喜服的司姝,不由一怔,“小洙……”
司姝的脸型略欠圆润,眼睛略小,唇型也欠精致。但化妆以后弥补了所有不足,眼睛和嘴唇经修饰也从两三分达到七八分像。
刚才元俪乍看见她,也吓了一跳,不由感叹化妆师的精妙技艺。而对方言来说,简直就是惊喜了。
方言终于回过神。在孙洙刚在他琴行学琴时,他一直唤她小洙,但她成年后,他只好唤她全名。再后来他发现自己的感情,就连她全名都不敢唤了。只敢在心里唤过千遍万遍,每一无音之声都能引起心灵的震颤。现在没事了,他可以任意唤她。因为,她属于他了。虽然路程艰险,他终于走到了愿望的起点。
毫不犹豫,他单膝跪地,举起花束,“小洙,世上万般事,惟有情事难说。我以前糊涂,有负于你,我用我此后人生还你,求你嫁给我,我带你,回我们的家。”
司姝抱着骨灰盒和孙洙遗像,单手接过花,又捧在遗像前。默念着,“孙洙,方言来接你了,我代你跟他走。”方言起身,遮住盖头,抱起司姝,转身岀了屋子。
第一次挨他如此之近,司姝听到方言激烈跳动的心。她也知道,那份跳动,没有一次是为她,可是她还是没来由地激动着。
“谢谢你,方言,让我扮演你爱的人,我会努力演好她。”
接亲的车是婚庆公司用房车改装的,颇有些古代花轿的意味。方言把司姝抱进车里,轻轻放下她。他的心稍稍平定下来,也回归了自我。
方言见司姝把骨灰盒抱得很紧,可见看重,心中欣慰,便客气着,“有劳了。”
司姝整了整衣服,“方言,你我夫妻,何必客气。”见他沉默,司姝怕他误会,又连忙解释,“方言,我们已领了证,也算法定夫妻了。就算你不以我为妻,我都只愿拿你作夫君。我是你爱的替身,但你,不是我爱的替身。我不在意做这个替身,也请你不要在意我拿你做我的爱人。”
方言沉默。忽然听到外面喧哗,他不禁蹙眉。孙沫都同意了,难道还有意外不成?
他隔着玻璃向外看。只见一个人疯一般向花车这边扑过来扑过来,虽然他没扑到跟前,被孙沫拦住了。但他舞着双手,力气颇大,几乎要挣脱。孙沫也不由加大了力道才控制住他。可那个人明显处于颠狂的状态,还在力图挣脱,口中还愤怒地朝他大喊着:
“哥,为什么?为什么抛弃我?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要将洙洙另嫁他人?我才是与洙洙生前有婚约的人!我不毁约,谁人敢娶?方言是吧?我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