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宾呆了片刻,道:“好,我们就去!”
他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反正瑶雪目不能视,引着她向荒无人烟的地方走去,她也未必知道相。不像对付司徒钟,她可以放信号把他引来。瑶雪只当阿宾已经答应,这件事还未办成,她又已在动下一件古怪主意的脑筋了。她人极聪明,这时已觉出对方对自己言听计从,不论自己要做什么,都不会拒绝。她心中高兴,觉得比诸和文仲在一起时有趣得多。而且,文仲是她的大哥,是长辈,而阿宾在她的心中却是一个风流潇洒的年轻公子,她心底生出了一股从来未曾有过的柔情蜜意,心头甜丝丝地十分受用,把眼前的痛苦尽皆忘了。
阿宾引着瑶雪向前走去,不多久,便经过了一个镇甸。两人走在大街之上,便听得途人不断地发出惊叹之声,道:“看这个人!”“看他的样子?”“啊呀,我从来也没有见过那样的人!”
瑶雪听了,心中更是欢喜,只当人人都在称赞自己身边的人英俊不凡。
阿宾心中明白,只是低着头疾行。
瑶雪洋洋得意地走着,忽然想起道:“我们要各处去寻找武功卓绝的英雄,牲口是少不得的,这镇甸像是很大,正可在此选买两匹好马。”
阿宾连声答应,引着她找到了一家牲口行。牲口行中的人见阿宾脸上这等模样,早已吓得呆了,眼看他牵走了两匹好马,腿儿发软,口唇哆嗦,竟是不敢计较。两人上了马,瑶雪笑道:“公子,你所到之处,那些人见了你都连话也说不出来,可知你一定长得气势慑人。”
阿宾苦笑道:“我也不是有心吓唬人。雪儿,你和我在一起可觉得害怕?”
瑶雪道:“那可说不定,或者我见到了你也会害怕的。”
阿宾吃了一惊,忙道:“不会的,不会的!”但转念一想,瑶雪双目已盲,自然再也看不到自己的真面目,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出了镇外,并辔向西行去。阿宾有心避人耳目,专拣没有人烟的地方走去,所到之处,越来越是荒凉。雨人都觉称心如意,一路上有说有笑,倒也不觉寂寞。那几天,可以说是阿宾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刻了。过了七八天,也不知来到了什么地方,向前看去,只见高山连绵,人烟绝迹。瑶雪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道:“我们是在什么地方啊?怎的一点人声也听不到?”
阿宾道:“前面便是一个大镇了,只不过……天色已晚,只怕等我们赶到镇上时家家都已睡静,也没有什么好玩之处了。”
瑶雪秀眉策蹙,道:“怎的一连经过了几个大镇市,全是恰在晚间?你究竟为什么要骗我?”
阿宾变色道:“我骗你,我怎么会骗你?只是确实凑巧了些。”
瑶雪撅着嘴,道:“你看,已经好几天了,不要说未曾遇上武功高手,连人声也听不到,你叫我怎么回北国去见我大哥?”
阿宾呆了一呆,道:“雪儿,你——想要回北国吗?”
瑶雪一扬头,道:“当然,我可是北国郡主,我大哥是军大王,你若是见了我大哥,一定也可以弄一个什么大王做做,有什么不好?”
阿宾想起自己在大王府中那一段苦难的经历,像是又回到了往日的噩梦之中,连声音也不免有些发颤,道:“我不想做什么大王。雪儿,你不是说愿意和我在一起么?我们两人找一个人迹不到的去处,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岂不是连神仙也不如么?”
瑶雪连连摇手道:“不好,不好。若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谁又知道我结识了你这样一个有本事的朋友?闷了又拿什么来消遣?又怎能天下知名?”
阿宾苦笑道:“雪儿,你——”
瑶雪摇头道:“你别说了,连大王府中那么多玩意儿,我还住厌了呢!你说前面有镇市,快赶去打听一下我们身在何处。我会告诉你,我们下一站上哪儿去玩。”
阿宾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想带瑶雪离开中原,到人迹罕至的地方,让她渐渐定下心来,两人长相厮守,再也不理武林之中的争斗残杀。但那究竟只是阿宾的一厢情愿,瑶雪的名利心如此之重,看来还有不少是非。
阿宾无法可施,只得含糊答应,又策马向前走去。
瑶雪越来越是不耐烦,大声道:“怎的还没有到?我们像是在山中行走呀?”
阿宾支吾道:“过了山,就有镇市了。”
瑶雪埋怨道:“你也真是,带我到这样荒凉的地方来作甚?”正在说着,忽听得一阵笛声传来,这笛声似断似续,忽尖忽沉,听来甚是诡异。
阿宾待要避开笛声的来处,却因正好置身在一道峡谷之中,只有向前去的一条路,若是向后退回,必定惹得瑶雪生疑,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走去。这笛声渐渐传近,瑶雪十分高兴,道:“接近镇市,果然不同,这吹笛的是什么人?可是有蛇群游近?”
瑶雪在酒仙谷学武之时惯于摆弄毒物,这时笛声中夹杂着“嗤嗤”之声,她一听便知是有蛇群游近。阿宾定睛向前看去,只见两条五花斑烂的大蛇向前迅速游来,在蛇背之上却站着一人。
这两条蛇都有手臂粗细,长远丈许,两蛇并行而来。站在蛇身上的那人每只脚踏着了一条蛇,如同踏雪撬一般向前滑来。难得蛇身这样滑,他却能站得稳的,手中还持住一枝短笛吹奏着。
阿宾看得心中大奇,道:“雪儿,有奇景看了。”
瑶雪忙道:“什么奇景?快说给我听。”
阿宾道:“一个人——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胡僧,两只脚踏在两条蛇身上,向这里游了过来。”
瑶雪什么古怪的玩意儿都曾玩过,这踏蛇而行却是未曾一试,忙道:“那你快将这两条蛇抢了过来,我们踏蛇而行,岂不是比骑马好玩得多么?”阿宾料不到她会想出如此古怪的主意来,不禁心中踌躇,深悔失言。正在他不知如何应对时,两条大蛇已到了近前,蛇上的胡僧一声尖啸,两条大蛇便停了下来,那胡僧翻着眼望向阿宾和瑶雪两人。阿宾见那胡僧脸色如铁,头如骷髅,双眼却炯炯生光,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那胡僧忽然伸手向他们两人的坐骑一指,叽哩咕噜讲起话来,什么“希哈特萨”、“蒂斯瓦罗那”的讲了一大串。阿宾听出,那少林寺一禅所说的正是教过自已的那种言语,但是他被迫而学,除了日日捱一顿打之外并无所得,这时也听不懂那胡僧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瑶雪道:“公子,这人在讲些什么?”
阿宾道:“我也听不懂,看样子像是要我们的两匹马。”
瑶雪喜道:“想是他踏蛇儿踏厌了,要和我们换马,就换给他好了。”
阿宾向那胡僧望了一眼,道:“我看不像,他好像是要我们两匹马,给他脚下的两条蛇充饥。”
瑶雪怒道:“这和尚,怎敢这样大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