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毕生梦想的吻
在丰廷的运作下，雷炎的死以持枪抢劫结案，警务厅对莫须有的抢劫犯下了通缉令。
贺知知木然地听着结果。
她张了张嘴，想对警长说什么，把丰廷吓得一身冷汗，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
内心的彷徨令她感到无比强烈的自我厌恶，她既不想把厉堇元交到北方军阀的手里，也不想雷炎死得不明不白，这种隐匿的犯罪感像两匹不同方向的烈马，剧烈地撕扯着她。
之后是送雷炎去殡仪馆，为死者敛容的化妆师看到雷炎的遗体吃了一惊，他的背上鞭痕遍布，下身结着惨烈的陈痂，胸口还有血淋淋的枪洞。面容有多清俊，便衬得身体更加满目疮痍。
“这位先生一辈子过得太苦了。我从业这么多年，也没看到过几个比他浑身伤口更多的。”
贺知知守在遗体室的门外，听见里面传出的感叹，不由再度泪流满面。
葬礼很冷清。
雷炎来北方首府不久，虽然官职很高，但根基很浅，因此人走茶凉，没什么人在意他忽然的死讯，反而庆幸官场上多了一个肥缺。
贺知知浑身缟素，她亲手扎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纸人，跪在雷炎的棺材旁边。
“你这是何苦这么诅咒自己？”丰廷看见那苍白的纸人便觉得渗人。
贺知知拿着眉笔慢慢地完善纸人自己的妆容，淡淡道：“我欠大哥太多，应该烧一个自己到阴间，为大哥做牛做马死不足惜。”
“你难道没有考虑过，少帅所言，也许是真的呢？”丰廷忐忑地问。
贺知知手里的笔一顿，深吸一口气：“不可能！大哥已经死了，我不允许你们再这样侮辱他的清誉。”
她的眼睛里掩饰不住恨意。
丰廷当即不敢再讨论这个话题，内心却暗暗叫苦，迟疑道：“现在事情闹成这样，你还愿意和少帅一起回金城吗？”
“重新启程的时间定下来了？”贺知知抬头问，面上不见一丝欣喜。
“嗯。”丰廷点头，“就在三天后。”
贺知知心里宛如被一千根针扎痛，想到自己以前做过绚烂的梦，厉堇元在高空求婚，小战神在着陆点迎接，她本以为一生的坎坷终于过去，余生只剩下幸福。
现在，她再也回不到那种翘首以盼的心情。
丰廷担心地问：“你不会落跑吧？就算你和少帅闹矛盾，也应该明白，没有少帅的庇护，继续呆在这里只会更危险。”
贺知知明白丰廷的忧虑，果断地摇了摇头：“放心。我没有那么蠢，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赌气。”
这就是她的悲哀，最亲爱的大哥死在厉堇元的手上，而她却无法和这个杀人凶手彻底决裂。
丰廷放心多了，转头看向雷炎的棺木，建议：“既然没什么吊唁的人，不如让他早点入土为安吧。”
贺知知想也是，这一生雷炎太苦，不如早点转世。
她站起来，强忍住悲痛，请殡仪馆的人帮忙扶灵。
外面从早上开始下雨，地面已有些泥泞。
贺知知嘱咐扶灵的壮汉：“我大哥爱干净，你们走路时注意一点，不要让泥点溅到他的棺木上。”
壮汉点头称是，正要起灵。
贺知知又喊住他们，她走到雷炎的棺木前，最后看了大哥一眼。
敛容师的手艺很好，雷炎的遗体只像睡着了一样，嘴角还微微上扬，仿佛做着一场好梦，仿佛醒来就会叫她一声“知知”。
贺知知恋恋不舍地抚摸雷炎清瘦的面庞，忽而决绝地低头，含泪盖上了雷炎冰凉的唇。
“贺小姐！”丰廷看见她亲吻一个死人，而且是热吻，顿时吓得毛骨悚然。
他觉得自从雷炎死后，贺知知就变得不太正常了，整个人透着一股阴冷的凉意。
贺知知若无其事地抬起头，脸是苍白森冷的，唯有唇是朱红鲜艳的。
她像是解释，也像是告白：“大哥一生都在克制自己。这是我欠他的一份情。”
可惜雷炎永远都无法睁开眼睛，看到她主动吻他的一幕。否则他恐怕会欢喜得潸然泪下，这是他的毕生梦想。
“贺小姐，我们起灵了。”壮汉瑟瑟地问，对敢亲吻一个死人的人怕到了骨子里。
贺知知点点头，朝着雷炎被运走的方向果断跪下，这是她送大哥的最后一程。
临近启程的三天，贺知知都跪在这里，不吃不喝，形销骨立。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厉堇元试图去看她，被丰廷劝住了：“少帅，贺小姐此刻应该恨你到极点，你还是不要去触霉头，等回了金城，朝朝暮暮的相处，总有一天能暖化她心的。”
没有人来打扰贺知知。
她安安静静地想了三天。
等她起身时，已从萎靡不振的状态，变得如一柄出鞘的剑，寒光乍现。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