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有没有定回家的车票啊?”yucca隔着方晔关切地看着我,她竟这样喊我,真是令我出乎预料,但又确实高兴得什么似的,感动得一塌糊涂。
“没有啊,放假不是还早着呢吗?”
“不提前订票,到时候恐怕车票不好买。”
“我应该没关系,我们那儿的票好买。你订了票吗?”
“嗯。学生证今天刚刚交上去。”
“定得几号的?”
“7月21的,要等军训完了才能走,还有一个多月呢。”
这样一言一语下来,我本来打定主意要把洞主的事跟岛主说说的,结果也给忘了,再加上回到宿舍傻子就交待了另外一件令我分心的事:“刚才凌文君打电话来,叫你明天上午九点半去法政学院团委一趟,可能你的贷款合同出了点问题!”
“什么地方又出错了啊!”郁闷的想:“哎,又要跑一趟本部了,麻烦!”我一直都是个不喜欢到处跑的人。
第二天是周日,我也跟大伙一样睡懒觉,直到九点才起身去本部。因为就我一个人不熟悉,刚进本部校门就迷了路,拐进了菜市场,好不容易迷过方向来,原来文科楼就在旁边,如一弯新月座南向北弯在那儿,这是一栋五层高的橙色建筑,在这座校园里看上去应该算岁数比较年轻的,而且形状设计颇为新颖,跟另外一座青白色如太阳般圆形楼遥相呼应,正好日月争辉,颇具匠心。
文科楼装有电梯,但是我从来没进去过。这次也是如此,老老实实的爬上五楼,一间间房子找过去,等找到“法政学院团委”那间大办公室时,已是十点左右。说来令人惊叹,当真是法政学院的地盘。当官的就是多,整个五楼数十间屋子居然都成了办公室,什么系办团委办等等乱七八糟的,真正的用于做教室的不到十至一二。
担心着迟到被责怪,我小心翼翼的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女人轻脆的声音“请进!”推门进去。里面只有凌文君一人,显得空荡荡的。她今天换上了一件浅色吊带长裙,衣裙上规则分布着一些鬼画符似的深棕色图案。她一直在屋里走来走去整理着文件,剪得很漂亮的长发飘然垂在耳边肩上,看上去到也风姿绰约,妩媚动人。
“你来啦!”她向我笑道,“你的合同上见证人和担保人写颠倒了。要重新填写四分。你自己填好。”说着递给我早已准备好的四份合同文本,把我让在一个办公桌上,并给我找好了笔。
我有些感激。因为本来预料会被责怪的,忍不住客气的道:“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我尽量把话说得自然而然,并表示出一种“歉意的笑”,想不到自己还挺有演戏天赋。
“没事儿,你快点儿填吧,……不过还是不要那么急,别再填错了。我这就打电话给赵老师,他要来给你们的合同上盖章签字。”
我应了一声,填自己的,她拨通了电话:“喂……赵老师嘛,……嗯,我这有政治学系的贷款合同需要你来盖章签字,……嗯,麻烦你十点半的时候过来一下,……好吧?……好。”
挂断电话,转过来问我,“对了,明天去工商银行交合同文本时需要用学生证,你们有谁学生证丢了的或者是学生证拿去订火车票的,总之是学生证不在手里的,要尽快开个证明才行。”
我本来全心投入填写合同,被她这一问,竟不假思索的回答一句:“杨幽月定了火车票!”说出以后马上感觉错了。
“杨幽月?她参加了助学贷款吗?”
“啊?我搞错了……”我只觉得脸上发烧,心里也奇怪,怎么就想起yucca来了?
凌文君会心一笑,没再细问,到令我更加不好意思了。
很快我把自己的任务填完,凌文君拿过去检查了一遍,没再发现有什么地方错了的。
“好的,马上等赵老师来盖完章就大功告成了!”她说。
“那……我是否可以走了?”已经快到十点半,现在就回校区还能赶得上午饭时间。
“可以,当然可以!”她连连点头,但是转而又说:“你有什么急事吗?”
“没什么急事,”我只好说,“只是不想在这里打扰你工作。”
“不会啊,你怎么会打扰我工作呢,这样吧,你帮我个忙,你把这些合同按照每人四份分开,好吗?”想不到她给我分派起活来,这么一来,我赶着回去吃午饭的打算是泡汤了,想着“你要是请我吃饭我就帮你干”但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这个时候门开了,班导师赵一函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出现在门口。
“这些学生啊,干什么事情都是一窝蜂,当初转系是这样,现在贷款也是这样。其实贷款未必是最好的选择,想想一个穷学生一踏入社会就身担数万元债务,这对个人不管是心理上还是事业上发展上都具有很大的不利影响!”老赵不足四十岁年纪,却早就练就了一张因为饱经风霜而可以保持中庸之道神采的脸,嘴里发出的高论也是让人感觉老谋深算。我一见他的样子胸中就充满了腻烦,虽然他衣着方面尽量搭配得如西方街头少男一样另类时尚,仍然让我感觉到无法躲避的衰朽之气,这多半是由于我心底对西方所谓“时尚”的强烈反感造成的。另外想想这个徒有虚名的班导师只在起初“镇压”情皇岛和阻止上街游行上出过两次面,其余时间居然都是去美国作了访问交流学者(实际还不如说是变相旅游),回来后就开口闭口都是些美国制度如何优越社会如何发达人们如何遵守法律规则大有作为这种优越文明的见证者而“朝闻道夕死可以”的微言大义,并刺激众弟子们要潜心向他学习,不然哪有这么容易的公费出国的机会?
“赵老师来了啊!请坐请坐!”凌文君见赵一函进来,就忙不迭得冲开水泡茶端给他。嘴里也不停的客套(这时候我想说我也要喝茶,但是仍然没出口),然后接着老赵的话头说:“可是不贷款也没办法啊!农村孩子家里肯定拿不出这笔钱!”
“哎,这就是那些教育官僚的不是了,这伙人,制定政策全是用屁股考虑问题。带来恶果全由弱势群体买单!”老赵一针见血的总结道,说句实在话,这是从这位老师嘴里吐出的话中我唯一佩服的一句。
“柳永啊,你就是农村出来的吧?”老赵关心起我来,想想我这名字太容易被人记住了,以至于任何一个见过面的人似乎都能喊出我的名字。
“嗯。是的!”想不到我回答这个问题声音这么大,竞象很自豪的样子。
“哎。农村好啊,农村锻炼人,农村出来的孩子能吃苦,将来能有出息。”他不知是夸我有前途还是可怜我吃过苦,我心里唠叨“想来你老就是农村出来的,不然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有出息呢?”只是依然没敢说出来。因为实际上我一直都认为这个阻止学生上街游行的管理者是最没出息的一类人。
“也不是只有农村学生才贷款的,而且,这次就有几个城里学生也参加了贷款。听说是为了买电脑。”凌文君笑着插嘴说。
“就是,真不象话,这样不是把真正困难的需要贷款的同学机会给挤没了?”我愤愤不平,终于可以有一个观点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了。
“其实这个问题你应该一分为二的来看,”想不到还是被老赵反驳掉,“家里情况殷实的同学贷款将来也能保证比较快速的还款对不对?所以人家银行倒宁愿贷款给城里的富家子弟。”
“那这样不是违背了当初开设国家助学贷款的初衷?”我还想坚持己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它银行也要考虑到自己的利益不是吗?事实上国家大多数政策在执行的时候往往都是偏离初衷甚至是跟初衷完全相反的,这也可称为中国特色了。”老赵大概觉得自己的话很发人深省,所以很认真地要给我上好这门课,想想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只好在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学傻了,太相信书本上的东西。
凌文君早已把我分好的合同一叠叠得拿过来,老赵从公文包中拿出自己的私章,一份份的盖上,然后干咳了一声,捂着肚子作出不舒服的样子,对小凌说道:“章盖完了,至于签字,我有点不舒服,你就随便找个人替我签了完了。我这两天感冒了,得回去多休息。”说这把私章装进公文包里,拍拍屁股走了。
“这家伙,这不是明摆着又给我找事吗?”我在心里暗怪,果然凌文君送赵一函出门口,回来就对我说,“我也不找别人了,你是男生,字迹应该跟他比较象,你就替他签上名吧。”我只好应允,只是面上故意作出不快的神色来。凌文君抱歉的笑笑,细心的说,“很快就完了,麻烦你了!”
等我一次次地把赵一函的名字写在一百多份合同上后,这三个字在我的手中写得越来越熟练,由开初的歪歪斜斜到最后的龙飞凤舞,最后惹得凌文君啧啧称赞:“你的字真的是很有劲,不愧男儿本色!字迹反映性格,真得不错。”
她的这句夸奖令我陶醉了一下,忍不住接着她的话说“其实有的女生的字也是写的很刚劲有力的!”说这句话时我想到了薄奕晴,想到了她棱角分明的笔迹。
“是吗?这样的女生应该比较少见吧?而且性格应该偏向男性化。”
“是吗?……”想起奕晴性格中的确有点而男性化,不得不表示同意。
“你应该跟这种女孩子相处比较融恰吧?”凌文君追问一句在我看来很是唐突的话,令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真回头想想自己的情感之路,果然真得如她说得那样,的确是容易对性格偏向孤傲冷漠(比较男性化?)的女孩动感情,而对相对比较女性化的女生产生排斥之感,薄奕晴如此a也是如此。
想想照实说的话,应该承认的确如此,但是因为很怕自己成为一个被别人看透的尴尬人,又不知对方这么问的目的何在,只是喃喃的回道:“也许吧,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