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水倾泻而下，让顾宗言晕眩的头脑有了一点清醒。叶雨琪的笑容就像这水，细致温柔的浇进他的心里，浇熄灭了那些像野火苗一样时不时窜高的烦躁。
埋藏在心底隐隐的猜疑和不满，都被一并带走了。顾宗言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她的笑，她的话，就是治愈他最好的良药。
地球的另一边。
联安集团的外墙设计多是落地玻璃，正午的阳光像奶油一样流淌进各种空间中。
叶雨琪站在小平台上，依然笑着看已经黑屏的手机，笑容比外面的阳光还要更明媚。
她恋恋不舍地收好手机，转过身来，绕过修剪精致，比人还高的盆栽小树，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她下意识道歉，对方却一言不发。
叶雨琪抬头看去，刚才满脸的笑容，瞬间全部垮下去。
对方身形高大，白色衬衫一尘不染，即使离开了办公室依然一丝不苟，戴着宝蓝色的领带，外套不见皱褶。
叶雨琪绕过他，往外走，并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慢着。”男人率先开口。
“有什么事吗？程先生。”叶雨琪吸了一口气，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
程宗敏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说，“叶小姐，我认为，谈话时不背对着别人，是一种基本的礼貌。”
“那就要看，谈话的对象是谁了。”叶雨琪不咸不淡的说。
真奇怪，不久前才打电话对自己冷嘲热讽的，现在却又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叶小姐，你已经在社会上工作好几年了吧？连基本的职场礼仪都不懂吗？”程宗敏一边说还一边摇头，“看来今年人力资源那边，招聘的工作做得不怎么样。”
“程先生如果对人力资源部工作不满意，可以直接找他们，在这里跟我说又有什么用呢？”叶雨琪直接挺直腰杆怼回去。
程宗敏听了，眼里有几分玩味，“我觉得，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
叶雨琪倒是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欠了他几百万，但是却失忆了没还上。不然，这位大哥怎么总像债主一样，一逮着自己就一顿怼，基本没给过什么好脸色。
“程先生这话什么意思？”叶雨琪真的不想跟他继续绕圈子。
“叶小姐，我除了是宗言的大哥以外，还是你的老板。”程宗敏淡淡地说，“要开除你，对我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见叶雨琪不为所动，程宗敏又补了一句，“怎么？你认为我不会这么做吗？”
叶雨琪在原地站了良久，才慢慢地转过身，叹了一口气，“我当然不会质疑，作为老板要开除自己的下属，再容易不过了。”
“只是，程先生，你真的要为了一些莫须有的理由，来开除一个，其实并没有过错的员工吗？”
“你要做什么决定，可能整个联安集团上下没有几个人敢提出反对意见。”
“可是开除我，于你而言，于整个集团而言，有什么好处呢？还会留下对你不好的话题。”
叶雨琪说完这番话，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
程宗敏有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让人完全无法看透他在想什么。
叶雨琪刚才敢说那番话也只是一鼓作气，这一冷静下来，不由得觉得有点慌。
但是，她也断然不想在程宗敏面前露怯，只好逼自己昂首挺胸，转过身去，想要优雅地离开。
此时，背后却传来一声轻笑。
叶雨琪有点不解，“你在笑什么？”
程宗敏想起叶雨琪刚才对着手机时的灿烂笑容，带点感叹的说，“我只是觉得，你的心态真是超乎寻常的好。就算外边已经满城风雨，你依然还是能笑得这么自若。”
叶雨琪一听就知道，对方又要开始冷嘲热讽模式，反而露出一个笑容，“那是因为，别人说什么我无法控制，但是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
“不好意思，程先生，我先失陪了。”叶雨琪点亮手机屏幕看了下时间，觉得再不去吃饭的话，饭堂都要关门了。
“等一下。”程宗敏道。
“程先生，你……”叶雨琪有点不耐烦，她抑制着皱眉的冲动，转过头想要说什么，却又愣住了。
程宗敏抬起的手，正在缓缓的靠近自己，叶雨琪下意识要往旁边躲避，却听到程宗敏带着命令的语气说，“不要动。”
就在叶雨琪怔忪的瞬间，他的手指已经碰到了她的头发。
“你……”叶雨琪着实是被他的动作惊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程宗敏微微一笑，手指顺着她乌黑的长发滑落，一片青色的小叶子躺在他的手心上。
“你头发上有树叶。”程宗敏轻声说。
叶雨琪低头看了一眼那片小叶子又抬头打量了一下程宗敏，然而对方的脸上除了笑容，看不到别的情绪。
叶雨琪却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刚刚明明还一脸嘲讽的说要把自己开掉，现在这个举动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在心里下了个结论，程宗敏这个人，要不是人格分裂，就是奥斯卡演技大神。
叶雨琪不知道自己在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对方又会玩什么花样，便低下头，生硬的说了一声“谢谢！”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这一次程宗敏却出乎意料，没有叫住她，只是在原地站的笔直，低头看着掌心的小叶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往的员工看见程宗敏若有所思的神情都不敢靠近打扰。
在将近10分钟之后，程宗敏的沉思才被人打断。
“程先生，”许晴推开小平台的玻璃门，匆忙的走到他身边，“和张总的饭局还有20分钟开始，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张总？”程宗敏拈起那片叶子对着阳光，仔细的打量它的脉络，“哪个张总？”
许晴愣了一下，觉得今天的老板，似乎和平时不大一样。
但是，她还是用平稳的声音回答，“是张氏集团创始人……”
许晴把张总的资料概括了一遍，观察了下程宗敏的神情，又说，“如果程先生觉得这个饭局没必要的话，我现在就取消掉……”
许晴说完好一会儿，程宗敏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让她有点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