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了,张大娘还让我拿了几个地瓜回来。”见柳氏安然无恙,石立松了一口气,他水桶与地瓜递给福伯后,皮笑肉不笑地对江行远道:“坐也坐了,茶也喝了,江兄是不是该回去了?”
江行远微微一笑,起身道:“也是,再晚的话,城门该关了。”说着,他又朝柳氏道:“晚辈改日再来看望伯母。”
“好。”柳氏温和地点头,随即对石立道:“此地偏僻,江公子头一回来,怕是不好找路,你去送一送。”
“是。”石立虽不情愿,但柳氏开了口,他也只能答应,再说他也确实有话要单独问一问这个江行远。
刚一出了山神庙,石立立刻拉着江行远到一旁,紧张地问道:“你刚才都与我母亲说了些什么?”
江行远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就这么怕我将你的事告诉伯母吗?”
“与你无关。”石立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又催促道:“快说!”
“没说什么,就是闲聊几句而已。”
“当真?”石立半信半疑地问着。
面对他的质疑,江行远也不生气,“我没必要骗你。”
石立一瞬不瞬间地盯着江行远,见他确实不像说谎,方才渐渐放下心来,走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一条岔路道:“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头之后再往左,走个三四里,就能看见城门了。”话罢,他话锋一转,道:“我警告你,走了之后,不许再来这里,更不许和别人说起,否则……”
“否则如何?”江行远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石立一下子也想不出来,但又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我知道你是个有身份人,但别以为我会怕了你,被逼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包括……”他按住心中的颤抖,假装凶狠地道:“杀人!”
江行远眉头一扬,就在石立以为他被自己吓住的时候,那张清俊优雅脸庞忽地露出一抹明澈如金的笑容,恍若划破阴暗的阳光,灿烂得令石立有些目眩,待得回过神来,他有些恼羞成怒地道:“你笑什么?”
江行远没有回答,而是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石立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待明白他的意思后,恼羞成怒地道:“你才认识我多久,就在这里自以为是,总之我警告你,不要再来。”
江行远望着对面那个明明一脸清秀可爱,却努力想要装出凶狠模样的人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许笑!听到没有,有什么好笑的,再笑……再笑我把你舌头割了!”石立张牙舞爪地喝斥着,可换来的,是江行远越发止不住的笑声,令他一阵气馁。
良久,江行远终于止住了笑声,揉一揉有些发酸的脸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欢畅的笑过来,这个石立……真是有趣。
那厢,石立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道:“笑够了就赶紧走吧,别在这里碍眼。”
面对他的无礼,江行远并不生气,微笑道:“再问你最后一件事。”
石立没好气地摸一摸鼻子,“有话快说,有……快放。”
江行远神情微肃,正色问道:“往后有什么打算?坑蒙拐骗只可让你一时痛快,早晚会出事的。”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这般说着,石立脸上突然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眯了那双大大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江行远,“你这么关心小爷,难不成……被小爷绝世风采所倾倒,想跟在小爷身边?”
江行远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一时愣在那里,下一刻,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俊美如铸的脸颊,耳边传来石立啧啧的声音,“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可惜啊,小爷没有龙阳之好,只好辜负你这一番痴心了。”
江行远出身世家,平日接触的都是一些有身份的人,循规蹈矩,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调戏,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直至脸上那只手越来越放肆,方才回过神来,赶紧挥手打落,“休得胡说,我可没那样的癖好。”
石立强忍着喉咙里的笑意,一本正经地道:“此处并无外人,你就承认了吧,这龙阳之好虽然有些见不得光,但也并非就你一人,我不会瞧不起你的,真的。”
江行远既不生气也不喝斥,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反而让石立心底发虚,脚往后挪了挪,不自在地道:“你……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
“戏弄我很有趣吗?”这般说着,江行远往前走了一步,低首在石立耳边道:“我是龙阳之好,那你又是什么,女扮男装吗?”
听到最后几个字,石立骇然失色,难以置信地盯着江行远,“你……怎么知道的?”
“耳洞,喉结,五官棱角以及刻意压低的声音,都是破绽,稍微细心一点就能发现,之前在神仙居那一眼,我便已经瞧出来了。”
石立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伪装,在他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有一种冰天雪地里被人扒光衣裳的感觉,手紧紧绞着,指节因为过于用力泛起苍冷的白色,怎么办?怎么办?
石立慌乱无措地思索着,想要反击,可是他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反击的资格,就像一只被雪狼盯上的兔子,无路可逃。
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江行远心中一软,他本无意揭穿,只是被石立戏弄,一时生气,便将此事说了出来。
江行远解下镶着雪白风毛的披风,覆在石立微微发抖的身上,“外面凉,回去吧;我认识一位名医,就住在离此不远的县城中,待过几日,我修书一封,请他过来给伯母看看,或许能有治愈之法。”
石立本不想再见他,但听到后面那一句,拒绝的话怎么也不出口,柳氏的病几乎压得他喘不气来,为了请大夫,抓药,他想尽办法,甚至不惜违背本意,去做一些骗人的事情。
这一年多来,银子不知花了多少,柳氏的病却一直不见大好,每次问那个张大夫,都只说再服几副药就好了,结果就是几副又几副,仿佛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