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春站了一会儿,也有些犯困,起初还好,顶多就是打个哈欠,到后面竟是眼皮发沉,打起了阖睡,这一幕被辛夷瞧见,她搁下书卷,温言道:“可是困了?”
“没有。”沅春下意识地摇头,见辛夷一直瞧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有一些,想是最近天热,再加上昨夜睡得不是那么安稳,所以犯困。”
辛夷笑道:“即是困了,就下去歇着吧,左右我这里也没什么事。”
沅春连忙道:“那不成躲懒了吗,不行不行。”
“我让你去歇的,怎么是躲懒,快去吧,否则总看你打哈吹,我也要犯困了。”
沅春想一想,道:“那奴婢去看看小厨房里的莲子煮好了没有,到时候给姑娘端来。”
“好。”辛夷含笑答应,待得沅春离开后,她轻吁一口气,随后低头挽起袖子,只见白皙的藕臂上竟有数个通红的印子,像是被人掐出来的,而这个掐的人……正是她自己。
辛夷端起未曾喝过的茶来到博山炉前,揭起盖子,将那盏茶倒了进去,随着“滋”的一声轻响,正在燃烧的香料被茶水烧熄,不再散发香气,但屋中门窗皆闭,所以依旧香气缭绕。
此香名为“宁神”,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她初来江家的时候,睡眠不佳,便买了此香,有时候半夜醒转,难以入睡,就会点上一小搓助眠,等到清晨沅春他们进来侍候起身的时候,这香也就散得差不多了,所以沅春并未闻出这是宁神香,只以为是自己没睡好,犯了磕睡。
辛夷刚才份量用得极重,她自己也是一阵阵地犯困,为了保持清醒,便趁沅春不注意,悄悄掐着自己胳膊,从而留下这些红印。
“牛二叔,牛二叔。”辛夷走到席地入睡的牛二身前,轻轻唤了几下,确定他已经陷入沉睡后,方才暗舒一口气,转身来到后屋,打开紫檀柜准备取几件常用的衣裳带走,但手刚一碰到衣裳便又犹豫起来,若她背着包袱离开,怕是还没迈出大步,消息就会传到了江行远耳中,令她的计划功亏一溃。
这般想着,辛夷最终没有带走一件衣裳,只取了一些细软与银票藏于贴身处,又压了一张花笺在水晶镇纸下后,方才开门走了出去。
阿力正在院子里扫地,瞧见辛夷出来,连忙迎上来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适才不慎落了帕子在长公子那里,去取一下。”辛夷若无其事地说着。
听到是这么一回事,阿力当即殷勤地道:“小人帮您去取。”
“不用了,你好好打扫院子,我去去就回。”见辛夷这么说,阿力也不再坚持,目送她离去,随后继续埋头打扫,等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没见辛夷回来,倒是看到沅春端着一盏莲子羹进来,阿力随口道:“姑娘出去了,没在屋里呢。”
“出去?”沅春疑惑地道:“去哪里了?”
“说是将帕子拉在了长公子那里,去取一下。”阿力依着辛夷留下的话回答。
沅春记得辛夷回来的时候,手中明明是捏着帕子的,怎么又说拉在长公子那里了呢?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遂问道:“牛爷可有跟在姑娘身边?”
“只有姑娘一人。”阿力的回答,令沅春越发觉得不安,将莲子羹往阿力怀里一塞,快步往屋中奔去,一开门便看到牛二靠着柱子闭目打盹,对她的到来毫无察觉。
“牛爷!牛爷!”沅春连着唤了几声,始终没能将牛二唤醒,情急之下,沅春蹲下身用力拍着他胳膊,这一次,牛二总算是有了反应,睁开重若千钧的眼皮,茫然看着神色焦灼的沅春,“怎么了?”
“您不是说要防着那什么留雁楼的杀手吗,怎么转眼又让姑娘一个人出去了?”面对沅春的询问,牛二浑身一个激灵,赶紧起身往桌案望去,果然那里空空如也,早已没了的人影,刚要询问,突然又是一阵睡意袭来,上下眼皮不受控制地粘在一起,险些又要睡过去,牛二赶紧左右开弓,狠狠打了自己两巴掌,借着脸上的剧痛勉强压制住疯狂聚集起来的睡意。
他是一个意志力极强的人,即便两三天不阖眼,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这种情况只出现过一次,那次是被人下了药,这是第二次。
“赶紧去打一桶井水来,最好再加几块冰,快!”牛二对跟着沅春进来的阿力说着,后者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反应却是不慢,当即奔出去打了一桶冰凉的井水,又去厨房里要来几块冰添加在水中。亏得江家每年冬天都有在地窖中蓄冰的习惯,以备夏天使用,否则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去哪里找冰块。
“牛爷,水来了!”阿力话音未落,手里的水桶已是被牛二一把夺了过去,下一刻,他将整个头连着脖子一并浸到冰冷的水中,一动不动。
在阿力担心他会不会因此窒息的时候,牛二猛地抬起了头,尽管整个人看起来湿漉漉的,极是狼狈,眼神却比之前清明了许多,显然是恢复了清醒。
“牛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醒不来一样?”面对阿力的询问,牛二面色难看地道:“我被人下了药!”说着,他又急急问道:“姑娘出去多久了?去了哪里?都有谁跟着?”
面对牛二的一连串问题,阿力赶紧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随后不解地道:“姑娘就是去取个帕子而已,怎么你们一个个跟如临大敌一样?”
“因为姑娘的帕子根本没落在临江阁。”沅春话音未落,便听得牛二道:“赶紧去把老三叫醒,我现在就去找长公子;还有,赶紧派人去告诉门房,若是见到姑娘,千万不要让她离开府邸。”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牛二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来到临窗而放的博山炉前,那里已经没有了之前袅袅升起的轻烟,但揭开盖子时,依旧能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牛二俯身深嗅了一口,刚一入鼻便感觉脑袋一阵晕眩,被冰水压下去的睡意又有冒头的趋势。
果然是这个!
牛二面色阴沉地似要滴下水来,他不敢怠慢,疾步奔往临江阁,心里不断祈祷辛夷并未离开,即使……这个可能性是那么的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