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袖在一旁接过话道:“是呢,别说亲身经历了,奴婢听着都心惊胆战,多少年来岳阳城都太太平平的,怎么突然间就不安生起来?该不会是有人故意招来的吧。”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在辛夷身上徘徊,显然是意有所指。
沅春正好端着煎好的药进来,听到这话立刻不甘示弱地道:“这话倒是问得有趣,想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该去问知府大人才对,他才是岳阳城的父母官,我家姑娘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知道这些。”
香袖被她这一顿呛,哪里咽得下气,冷笑道:“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若没记错,辛姑娘前阵子不辞而别去了傅家,这回长公子遇袭,她在马车上吧?或许那些贼人就是冲着她的,连累了长公子……”
“休要胡说。”沈轻澜打断香袖的话,转而歉意地道:“这丫头平日被我惯坏了,没大没小,妹妹莫要在意。”
“无妨。”辛夷睨了香袖一眼,神色淡然,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那厢,沈轻澜目光落在沅春捧在手中的汤药,“这可是给表哥的?”
被她这么一问,沅春想起自己进来的原因,连忙道:“是呢,药煎好了,得赶紧喂长公子喝下,季大夫说了,必须得趁热喝,凉了效果会差一些,姑娘您……”她正要将药递给辛夷,让她喂江行远服下,刚说了两个字,手上便忽地一轻,药已是不见了踪影,抬眼看去,却是被香袖拿去了,只见她殷勤地递给沈轻澜,“小姐,这药还热着呢,您快喂长公子喝吧。”
看到她这副自顾自的模样,沅春气得鼻子都快歪了,“这是给我家姑娘的,谁让你拿去的,快还给我。”
香袖无辜地眨一眨眼,“这药不就是拿来给长公子服用的吗,给谁都是一样的,为何非得给辛姑娘。”
沅春说不过她,只能气鼓鼓地道:“总之还给我。”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香袖有动作,她气得走过去,想要夺回来。
一心只盯着香袖的沅春并没有注意到沈荣悄悄伸出的腿,给绊了个正着,毫无防备的她整个人往前栽去,看到迅速放大的地面,沅香害怕地闭起了眼睛,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反而被一只手抵住肩膀,止住前摔之势。
沅春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一只纤秀白皙的手,顺着这只手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正是辛夷,“姑娘?”
“小心一些。”在扶沅春站直后,辛夷的目光扫过一旁目光闪烁的沈荣,淡然道:“荣哥儿这脚伸得可是有些长了?”
沈荣心虚地收回脚,嘴硬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她自己不看路,摔了也是活该。”
“不得无礼。”沈轻澜斥了一句,歉疚地道:“我这弟弟打小被惯坏了,我代他向妹妹道歉。”
辛夷还没说什么,沈荣先跳起来,不乐意地道:“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姐姐你又何必道歉。”
沈轻澜还待说什么,辛夷已是淡然道:“小事而已,沈小姐不必放在心上,眼下最要紧的是喂长公子服下汤药,若是因为吵嚷误了服药的时辰,那就不好了。”
“对对对,瞧我都糊涂了。”沈轻澜一边说着一边从香袖手中接过汤药,随后走到床边,一勺勺仔细吹凉后喂到江行远口中。
沅春不忿,欲要言语,被辛夷目光阻止,只得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气鼓鼓地看着沈轻澜不紧不慢地喂着药,好不容易熬到喂完,赶紧取过药碗;见沈轻澜取了帕子仔细地替江行远拭着唇边的药渍,并无离去的意思,她暗暗翻了个白眼,正寻思着要怎么劝其离去,眼角余光瞥见外头打着伞走过的人影,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恭敬地道:“前两日管家送了新的茶叶过来,奴婢去沏了给姑娘与小姐还有荣哥儿尝尝。”
辛夷眉梢微微一挑,沅春明明不喜沈家姐妹,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殷勤?不过疑惑归疑惑,沅春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她并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她也想瞧瞧,这个丫头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这般想着,她颔首道:“去吧。”
得了辛夷的话,沅春屈一屈膝,捧着空药碗离去,不一会儿,她复入屋中,手中的朱漆托盘上放着三盏茶,先奉给辛夷,随后是沈轻澜,一边递过去一边笑着介绍道:“茶叶是新春采摘的碧螺春,水是去年冬季里收集窖藏的雪水,皆是上等的好东西,就是奴婢冲泡的手艺粗糙了些,只能引出六七分的香气,还望沈小姐见谅。”
沈轻澜接在手中,刚一揭开盏盖,便有一股诱人心脾的清香随茶盏蒸腾而起,碧绿卷曲的茶叶在雪水煮沸的茶汤中舒展翻腾;这样的冲泡虽说比不得点茶那般精致唯美,甚至可以说是简单粗暴,却在简单之余给人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好比眼前这一盏,明明只是一盏茶水,一些死物,却仿佛生机盎然,实在是令人惊奇。
沈轻澜微笑道:“能引出六七分香气,已属不错,多谢。”说着,低头细细啜了一口,她是喝惯茶叶的人,刚一入口便知这茶与冲茶的水皆如沅春所言,皆是上等之物,唯一欠缺的就是冲泡手艺,但也能入口了。
看到她喝茶,沅春状似无心地道:“奴婢去沏茶的时候,正好遇到刘嬷嬷。”
听到这话,沈轻澜面色一紧,因为她想起一事,自己一心记挂江行远安危,一进望星楼就来了东厢房,并未去给江老夫人请安,这对一向严守礼教规,循规蹈矩的她来说,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情。
万一因此惹了老夫人不悦,那她……
沈轻澜越想越担心,又不好意思明着询问,只得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可曾与刘嬷嬷说起我?”
“说了呢。”沅春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点头道:“刘嬷嬷还说您有心,那么关心长公子。”
听到这话,沈轻澜脸上的笑意比刚才更加勉强,没等她言语,沅春又道:“她说老夫人今日胃口不好,炖了许久的血燕没吃几口就让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