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了自由,辛夷立刻收回手,赶紧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温水,因为紧张,差不多有半杯水洒在了桌上,她递给一直未曾说话的江行远,不自在地道:“你……你喝水。”
“多谢。”江行远神色复杂地说着,他一接过,辛夷立刻就把手收回去了,唯恐又被握住。
看着一口一口饮着温水的江行远,辛夷在心里松了口气,既然决定了要与江行远划清关系,就一定要坚守住,无论怎样都不可以迷失,那份温柔与关心应该是属于柳家小姐的,与她没有关系!
待江行远喝过水,辛夷道:“既然……你没什么大碍了,那我回去了,阮管事就在外头,你有事情喊他就是了。”
“好。”江行远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点头答应,在辛夷离去后,他低头,目光落在辛夷慌乱之下忘记带走的丝帕上,一朵小巧精致的莲花绣在帕角,仿佛能闻到阵阵清香……
他在昏迷时,曾有一阵子半梦半醒,睁不开眼睛,却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大多是一些杂声,唯独有一句,清晰入耳——幸好你无恙,否则这世间就真的再没一个人值得我在意了。
是辛夷的声音,他很肯定,不会有错。
原来……她与自己一样,早已暗生情愫,只是碍于彼此的身份以及他身上的婚约,所以故意保持距离。
婚约……
江行远沉沉叹了口气,自他懂事以来,他就知道爷爷为自己订下一门婚事,是京城柳家小姐,一直以来,他都清楚自己身上的责任以及爷爷的期望,所以对这门婚事并不抗拒;几次与柳青鸾见面,哪怕看出前者对他有所隐瞒,也一直尽力扮演着一个谦和有礼的未婚夫婿模样。
订婚、成婚、生子、白首,原以为自己的人生会这样一直按步就班地继续下去,直至遇见辛夷。
最初,他对辛夷只是怜惜,纵然后面有不知名的情愫滋生,也因为婚约,被他强行压制在心底,不敢有分毫僭越;直至这一次生死关头,方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辛夷已经彻底占据了他整颗心,是他宁愿牺牲性命也要守护的人。
应该……这就是爱吧……
他认清了自己的心,可这么一来,婚约就成了一种无形的束缚;是继续履行爷爷留下的婚约,还是追随本心,取消婚约与辛夷在一起?
一旦取消,身为高门大户的柳家必会觉得失尽颜面,勃然大怒,从而迁怒江家,到时候江家的生意必会大受打击,甚至从此一蹶不振。
可若不退婚,辛夷怎么办?这份情又该何去何从?
另外,辛家的灭门惨案也是悬在心头一块大石,江行远有一种感觉,不解开辛家被灭门的谜底,针对辛夷的追杀就不会停止。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压得江行远几乎喘不过气来,直至天色大亮,都没能理出个头绪来,反而是头疼欲裂。
“长公子,喝药了。”阮管事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了一夜的江行远,他点点头,接过温度刚刚好的药大口喝下,药很苦,但还不至于无法入口。
刚漱过口时,就看到江老夫人与季大夫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江行远无力起身,便在床上欠一欠身,“孙儿见过祖母。”
“好。”江老夫人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微笑道:“醒了就好,昨日你那样子,可实在把我吓坏了。”
江行远内疚地道:“都是孙儿不好,让祖母担心了。”
江老夫人摆手道:“这件事不怪你,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以为足够应付了,不曾料想留雁楼如此疯狂。”说着,她又庆幸地道:“亏得你没什么大碍,否则将来去了九泉之下,我可不知怎么向江家的列祖列宗交待了。”
“祖母……”江行远还要言语,被江老夫人打断,“先不急着说,且让季大夫给你诊一诊脉,看伤势是否有好转。”
“是。”江行远恭敬地应了一声,伸出手腕放在季近道取出的软垫上,“有劳季大夫了。”
“长公子无需客气。”季近道屈指搭在他的腕上,一边诊脉一边徐徐抚着颌下细长的胡须。
见江老夫人神情紧张地盯着季近道,江行远只道她是担心自己的伤势,安慰道:“祖母不必太过紧张,孙儿醒来后,除了没什么力气以及略有一些气喘之外,其实都好。”
“那就好。”话虽如此,江老夫人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季近道,除了季近道这个大夫之外,就只有她知道,江行远体内除了金一留下的伤势之外,还有来历不明的“忘川”之毒。
如此好一会儿,季近道方才收回手,江老夫人急忙问道:“如何,可有好转?”
季近道自是知道江老夫人问的是什么,一语双关地道:“老夫人放心,药对长公子有效果,加以时日,当可痊愈。”
“那就好。”江老夫人听出他的弦外之意,轻吁了口气,握着龙头拐杖的手亦松了几分,随后感激地道:“行远的安危,就全仰赖季大夫了。”
“好。”季近道也不客气,一口应承下来。
在送他离去后,江老夫人就着刘嬷嬷端来的椅子坐下,凝声道:“祖母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江行远心神一紧,急声道:“祖母可是想赶辛夷离开?”
江老夫人一怔,随即呵呵笑了起来,笑容暧昧地道:“你对辛丫头倒是紧张得很,若祖母真要赶她离开,你待如何?”
江行远正要替辛夷说话,忽地从江老夫人笑容中瞧出了玩味的痕迹,顿时明白过来,老太太这是拿自己打趣呢。
明白了这一点,紧绷的神经顿时松驰下来,微笑道:“祖母菩萨心肠,又怎么舍得赶辛夷离开江家,倒是孙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该打。”
江老夫人笑道:“你倒是会给我戴高帽。”
她这话无疑是默认了江行远的话,后者感激地道:“多谢祖母这般怜惜辛夷,孙儿代她谢过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