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眼夜色渐深,凉意渐浓,遂劝道:“老夫人,回去吧,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许多事情都还要赖您解决,可千万不能病,否则只会趁了那些个宵小的心,可不值得。”
江老夫人本欲再站一会儿,听到刘嬷嬷的话,打消了这个念头,颔首道:“你说的对,我这个老骨头什么时候都能病,唯独现在不可以,必须得养好了。”
“您能这么想就好。”刘嬷嬷笑着扶她起来,在漫卷的长风中缓步往正屋走去,到了屋里,之前冲的那一盏蜂蜜水早就已经凉了,她又用温水重新冲泡了一盏,递给江老夫人,口中絮絮道:“柳小姐送来的紫云蜜真是不错,冲泡出来浅黄透亮,又香气宜人,可比奴婢买来的好多了。”
江老夫人原本低头欲饮,听到她的话,似被人点中了穴道,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她这个怪异的模样吓坏了刘嬷嬷,“老夫人,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自从下午那回事情后,她与赵嬷嬷两个的精神就一直绷着,不敢松懈,唯恐又出事。
就在刘嬷嬷准备出去吃人的时候,江老夫人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头,长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
见她没事,刘嬷嬷松了一口气,随即好奇地问道:“老夫人,您知道什么了?”
“知道除了洪氏之外,谁还有害行远的动机。”江老夫人眸光沉沉地说着,“还得多亏了你提醒我。”
“奴婢?”刘嬷嬷听得一头雾水,自己不就提了一嘴蜂蜜吗,怎么就成提醒了,总不至于给长公子下毒的是一只蜂蜜吧,又或者是……
江老夫人睨着她突然褪尽血色,变得比纸还要苍白数分的脸庞,冷然道:“看来是想到了。”
刘嬷嬷呆呆点头,下一刻,她又拼命摇起头,嘴里结结巴巴地道:“老……老夫人您真是这么想的?这……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江老夫人面无表情地道:“她可是符合咱们所有的怀疑。”
刘嬷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柳小姐确实是在京城,可她是长公子未过门的媳妇,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老夫人您可千万别乱想,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她的话并没有打消江老夫人眼中的怀疑,“依着当年的约定,她与行远早就该成亲,可是她再三推迟,至今行远已经二十岁,仍然不曾完婚。”
“柳家小姐身子弱,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是吗?”江老夫人冷笑道:“我可听说,她常与三公主外出郊游踏青,别以为我没在京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气好的时候,出去走走也是正常之事,总关在屋中闻那草药的气味,反而对病情不好。”刘嬷嬷极力宽解着,“再说了,长公子出事,对她可没好处,反而要背上一个未过门先克夫的恶名。”
“谁说没好处?”江老夫人厌恶地盯着那盏透亮的蜂蜜水,“行远一旦死了,之前订下的婚约便会自动作废,到时候她便可以择一下高门大户嫁过去,甚至于嫁入皇室,那可比嫁给一个区区商贾之家风光多了;那三公主不就是当朝太子的嫡亲妹妹吗?”
刘嬷嬷见她情绪有些激动,赔笑道:“老夫人越说越离谱了,想那柳小姐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平日里恐怕连杀只鸡都害怕,更别说杀人了。”
“杀鸡要亲自动手,还会沾一身血;杀人却不用,只需遥遥吩咐几句,自然会有人办妥,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只需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可那终归是一条人命,不是留雁楼那些见惯了鲜血与杀戮的人,一个娇弱女子怎么可能狠得下心肠。”刘嬷嬷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听到这话,江老夫人露出讽刺的笑容,“在京城的那些年,我领悟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千万不要小觑所谓的娇弱女子,她们一旦狠起来,就是留雁楼的杀手也得居于下风,那是真正的波谲云诡,血雨腥风。”
“竟如此可怕?”刘嬷嬷面露惊诧,当年的事情,她也曾偶尔听江老夫人提过几嘴,但后者基本都说得轻描淡写,所以她也没往心里去,如今听来,怕是自己天真了。
江老夫人缓缓点头,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沉冷,若真如她猜测的那般,柳青鸾小小年纪不敢起这样歹毒的心思,那就真是太可怕了,这件事一定得查个清楚明白,。
赵嬷嬷进来,看到她们一个两个都沉着脸不说话,气氛中透着无声的紧张,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道:“老夫人,可是出什么事了?”
江老夫人没有理会她的话,反问道:“兔四呢?”
赵嬷嬷愣了一下,随即赶紧回道:“在府里呢,奴婢这就去请他过来。”
“不用,你去一趟,让他尽快查清汪晋成与花晨这半年……”她犹豫了一下,改口道:“不,这一年以来的行踪;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越详细越好。”
赵嬷嬷听出她话语间的严肃,不敢多问,当即应声退下,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的功夫,她来到刚刚洗漱过后的江老夫人身前,恭敬地道:“已经照老夫人的吩咐与四爷说了,他说给他两日的时间。”
“好。”江老夫人疲惫地点一点头,就着刘嬷嬷的侍候歇下,头刚一沾枕便立刻沉沉睡去,她实在太累了,又在鬼门关盘旋了一大圈,若非一直以来身子还算健朗,早已经撑不住。
刘嬷嬷吹熄了屋中的灯,只在桌上留了一盏小小的烛灯,随即拉着赵嬷嬷出了屋子,门刚一关起,后者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我不在的时候,老夫人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脸色那么难看,还让四爷去查汪晋成与花晨姑娘,该查的不是二夫人他们吗?”
刘嬷嬷将之前的事情挑着重点说了一些,纵是这样,赵嬷嬷也吓得脸色煞白,“这……这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