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赵知府不疑有它,连连点头,“这件事,本官会全力追查,有什么消息便立刻通知老夫人;另外……”他搓一搓手,带着几分不安道:“那个金一,找到了吗?”
“还没有。”江老夫人沉沉摇头,那一战之后,金一成了一根梗在她喉咙里的一根刺,原以为凭蛇六娘对留雁楼与金一的了解,还有千月叶的陷阱,很快就能找到金一,可一直到今日,都没有消息;时间拖得越久,金一养伤的时间就越充足,一旦让他痊愈,那对江家乃至岳阳城来说,都将是一场灾难。
得知还没找到金一,赵知府顿时垮下了脸,搓手的动作也因为不安的加深而变快了许多,“那……这……”
他有心想问江老夫人对金一一事的打算,又有些拉不下脸,毕竟他才是岳阳城的父母官,保卫一方百姓是他的职责,如今却要求助别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江老夫人明白他的难处,当即道:“赵知府放心,老妇一定会遣人尽快找出金一的藏身之处,绝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兴风作浪。”
她的话令赵知府心中稍安,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一直等在旁边的江行过见赵知府始终没有提及释放洪氏等人一事,忍不住提醒道:“知府,我娘与舅舅尚且关在牢中,如今已经证明他们是冤枉的了,是否可以将他们放出牢房?”
被他这么一提醒,赵知府也想了起来,拍着脑袋道:“对对对,瞧本官这记性,倒把这个事情给忘了。”说着,他唤过李捕头,让后者亲自去牢房放人。
李捕头动作颇快,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领着洪氏三人过来,李捕头只说江家找到了真凶,证明下毒一事与他们无关,可以出狱,却没有说是江老夫人亲自来要人,所以乍一看到,颇有些意外。
诧异过后,洪良冷哼一声,瞥着江老夫人意有所指地道:“早说过我们绝不会谋害长公子,有些人偏就是不信,现在如何?还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不许乱说!”洪氏斥了他一句,上前朝江老夫人恭敬地施了一礼,“老夫人辛苦了,劳您漏夜亲自前来,妾身实在惶恐。”
“不过就是走一趟罢了,说不上辛苦。”江老夫人硬梆梆地回着,神情颇不自在;她一向都不喜欢这个儿媳,往常连看一眼都不愿意,这会儿却是悄悄打量了起来,在牢房里关了两三日,洪氏依旧衣衫整洁,长发亦整齐地垂在身后,整个人除了神色有些憔悴之外,与之前并无什么区别,不似洪良与江流云那般凌乱邋遢,身上还沾着发霉的稻草屑,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是刚从牢里放出来。
“你倒是干净。”江老夫人突如其来的话令洪氏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微笑道:“老夫人说过,江家的人不论去了哪里,都要干干净净,整整洁洁,不可丢了江家的脸面,妾身不敢忘记。”
江老夫人想了好一会儿,方才依稀记起这句话的出处,那是十几年前的一次除夕,所有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江行过那会儿还小,正是调皮贪玩的年纪,又是刚来江家不久,不懂规矩,像个野孩子一样到处乱跑乱玩,整个人弄得脏兮兮不说,新换的衣裳也破了,露出里面的丝棉。
江老夫人一生爱整洁,受不得一点脏污,看到他这个样子自然不喜,将他好一顿训斥,而洪氏这个生母也被训斥在内。
这件事,她已经忘记很久了,若非今日洪氏提及,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当时不觉得,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对洪氏母子确实严苛了些,难怪江行过对自己意见如此之大。
想到这里,江老夫人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江行过,后者正因为洪氏无恙一事而高兴,并没有留意到她这一眼,更没有看到江老夫人这一眼当中的愧疚。
但他没看到,不代表别人没看到,刘嬷嬷唇角微扬,看来祖孙冰封了十几二十年的关系这次有望改善;都说祸兮福之所倚,还真是没错。
江老夫人收回目光,轻咳一声,颇有些不自在地道:“这次凶手极是狡诈,布下层层圈套,连我也被蒙骗在内,倒是让你们受了几日无侫之灾。”
“若非你一直心存偏见,岂会让凶手有机可乘,这会儿倒是一股脑儿将错全推到了凶手身上,虚伪。”洪良毫不客气地戳穿真相,这些年江老夫人对洪氏到底有多苛待,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只是碍于洪氏的面子,不能说什么,这会儿借着这件事终于能够说个痛快了。
“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吗?”洪氏焦灼地喝斥着,她知道洪良是心疼自己,想替自己出气,但以江老夫人的身份,洪良当面说这话实在有些妥当,更别说还是当着赵知府他们的面。
“事实就是如此,我说得并没有错。”洪良一向听从洪氏的话,这一回却是异常倔强。
洪氏急得直跺脚,一时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倒是江老夫人开了口,“你想怎样?”
“我……”洪良本想趁机让江老夫人当众道歉,以弥补他们这几日所受的委屈,然话到嘴边时,看到洪氏眸底几乎要溢出眼眶的急切与为难,心头倏地一软,姐姐始终是江家的人,往后也还要在江家生活,他今日若逞一时口舌之利,自己固然是痛快,姐姐却不好做人,这与他的初衷并不相符,罢了罢了。
想到这里,洪良咽下嘴边的话,改而道:“洪良希望老夫人往后遇事能够真正做到公平公允,不要被偏见左右了判断,若老夫人能够做到,那我们几日的牢狱之灾也算没白受。”
江老夫人默默听着,待他说完之后,颔首道:“好,我答应你。”
听到她的回答,洪良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倒是洪氏不安地道:“舍弟言行无状,还请老夫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