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店小二的话,狗十一摇头叹息,确实,他虽然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却从未挨过那样的饿,不能切身体会那种被饥饿支配理智的感觉。
就在狗十一琢磨着要不要买些东西给那女子裹腹的时候,耳畔传来辛夷的话,“麻烦小哥给我拿十个包子,有多的,就当是赏钱了。”
店小二欣喜地接过辛夷递来的碎银子,嘴里不忘恭维道:“姑娘真是宅心仁厚,慈悲心肠,您这么好心将来一定会有好报!”说罢,他便欢天喜地地去拿包子与馒头了,每日清晨客栈都会准备一些包子与馒头,供客人早膳之用,此刻还剩了许多在蒸笼里呢。
待狗十一赶着马车往客栈后面去后,江行远侧首看着一旁面色郁郁的辛夷,轻声道:“可是想到了以前的你?”
辛夷点头,带着几分感伤道:“刚才她在客栈门口被人驱赶的模样,真得很像以为的。”在短暂的沉默后,那张秀美清雅的容颜忽地绽出一丝笑容,扬唇道:“不过我运气好,遇到了你,否则这会儿怕是还在饿着肚子坑蒙拐骗呢。”
辛夷虽然在笑,可江行远分明在她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伤感,他知道,辛夷必定是又想起了被留雁楼杀害的柳氏,他心中一痛,下意识地想要安慰,却发现自己抬起的手无处安放,只能又默默地收回手,“以你的能力与见识,就算没有我,迟早也会越过那片沼泽。”
辛夷摇头道:“你不必安慰我,我心里清楚。”正说话间,店小二已经捧着包子出来了,五个一包,用油纸包得妥妥的,仔细递到辛夷手中,讨好地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你去忙吧。”在打发店小二离去后,辛夷来到后巷之中,之前那名女子正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头埋在膝盖里,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无助,令人不禁心生怜惜。
真是像啊……
辛夷在心中叹了口气,走到那女子身边,柔声道:“饿了吧?”
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诧异地抬起头,待看清是辛夷后,她怯怯地点了点头。
辛夷解开一个纸包递到她面前,“吃吧,多吃些。”
在油纸包解开的那一瞬间,包子独有的香气立刻飘了出来,并成功夺走了女子所有的注意力,眼睛更是一刻也移不开,确实那是给自己的之后,她立刻伸出脏乎乎的手,一手一个拿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因为吃的太急,不慎给噎到了,令她直翻白眼,辛夷连忙在她背上抚着,好一会儿方才终于把那口包子给顺下去,“吃慢些,没人跟你抢。”
女子听着她的话,总算是慢了些,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不过片刻那两个包子就被吃光了,但肚子还是有些饿,女子渴望地盯着纸包里的另外三个,但这一回,她没好意思再去拿,反而是起身朝辛夷连连道谢,感激地道:“多谢姑娘。”
“不用客气。”辛夷伸手欲去搀扶,后者却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别污了姑娘的手。”
辛夷倒也不勉强,只将剩余的包子一并递了过去,“拿着吧,都是给你的,够吃个一两日了。”
那女子愣愣看着塞到手里的包子,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不仅施舍她东西吃,还打包了那么许多。
下一刻,眼泪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不断从眼眶中滴落,顺着脏乎乎的脸颊一路流过,淌出几道白白的痕迹,而那眼泪则是从透明变得漆黑一片,若墨汁一般。
辛夷见状,连忙取出帕子替她拭去那泪,“快擦擦,别哭了。”
那女子醒过神来,接过帕子胡乱擦去眼泪,这泪水倒是止住了,可帕子也脏了,女子拿着被自己弄得黑漆麻乎的帕子,不安地道:“我……我帮小姐去洗干净。”
“没事,我自己洗就行了。”辛夷微笑着接过帕子,随即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听着你的口音仿佛是京城人氏,怎么会流落至此?”
听到这话,那女子险些又落下泪来,她勉力逼回去后,先是看了看辛夷,又看了看一旁的江行远,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实情;片刻,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我叫晓月,正如小姐所言,我是京城人氏,家就住在城北的一条胡同里,母亲早亡,只有我与父亲二人相依为命,家中虽然没什么产业,但总算还过得去,可就在几个月,父亲患了病,尽管想尽法子医治,父亲最终还是撒手人寰,我将最后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才买了一口薄棺将父亲安葬。”
“安葬了父亲之后,家里是真的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了,我就想着去那些大户人家那里作丫环,如今也能解决温饱问题。”晓月一边回忆着事情一边继续往下说,“大约十几日前,有一户人家在招丫头,我就去试了试,结果那天我染了风寒,精神不好,人家没看上,在出来的时候,遇到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大叔,他说他是管家,他主子家里最近正好缺个丫头,问我要不要去?我那愁着没银子吃饭,自是满口答应,哪知……哪知……”晓月红了眼眶,手指也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接连重复了好几次“哪知”二字,方才颤抖着声音继续往下说,“哪知他竟是领我到了青楼,等我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被那些个人团团围住,强行带了进来。”
若说晓月刚才还是有些害怕,那么现在,她已经是畏惧极了,整个人都在发抖,眼神里更是透出深深的恐惧与害怕。这样的晓月令辛夷心疼不已,她那会儿虽然日子过得惨了些,但她懂得保护自己,出门在外,一直都是女扮男装,几乎没人识破她的伪装,而一个男子除非寻欢作乐,否则是断然不会与青楼有过任何瓜葛的;可以想像,晓月孤身落入青楼时,是怎样的无助与害怕。
她轻拍着晓月还在不停颤抖的肩膀,轻声道:“那后来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颤抖着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他们将我关了房间里,逼着我接客,我不肯,他们就打我,一次又一次地打。”晓月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果然看到两条胳膊上布满了殷红的伤痕,纵横交错地布满着瘦弱的胳膊,令人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