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才刚来,尚未适应,让六姨见笑了。”面对辛夷的言语,蛇六娘广袖一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就在晓月恍惚之际,一句令她惊慌不已的话语钻入耳中。
“这丫头我瞧着还挺喜欢,恰好我身边缺个侍候的人,你就将她让给我吧。”
晓月一阵晕眩,她怎么也没想到蛇六娘竟然会看上自己,还毫不客气地开口向辛夷讨要,这……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晓月心乱如麻,思绪也都乱成了一团,但有一件事情,她很清楚,她不想……也不能去蛇六娘身边。
想到这里,她勉强打起精神,赔笑道:“晓月手脚粗鄙,怕是……侍候不好六姨。”
“无妨,慢慢学就是了,我这个人很好相处的。”蛇六娘笑眯眯地说着,这话若是让狗十一听到,非得翻一个大白眼不可,这些年他可没少被蛇六娘刁难与戏弄,以至于看见她就怕,要是评选谁最难相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投蛇六娘一票。
“可是……”晓月还想拒绝,但她刚说了两个字,便被蛇六娘打断,“怎么,不愿意?”后者脸上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只是一眼,晓月就感觉自己仿佛被冻僵了,她不敢再就着原来的话说下去,转而道:“晓月不敢,只是小姐对晓月有赠食救命之恩,晓月在心里发过誓,定要好生侍候小姐,所以……实在答应不了六姨。”
“原来如此。”蛇六娘展颜一笑,原先那令人心惊胆战的冷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也就是说,只要辛夷同意,你就愿意来我身边侍候,对吗?”
呃,她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晓月还在想着要怎么回答时,蛇六娘已是再次道:“辛夷,你的意思呢?”
晓月心里一紧,她不便说话,只能朝辛夷投去求救的眼神,辛夷瞧见了,也知道晓月在想什么,不过……恐怕要失望了。
因为这本来就是她与江行远定下的计策,之前江行远在蛇六娘耳边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辛夷按下思绪,迎着蛇六娘询问的目光,微笑道:“六姨开口,辛夷岂有不同意之理。”
“好。”蛇六娘满意地点头,“这个人情,六姨记下了,将来必定还你。”
“六姨客气了。”辛夷笑一笑,转头对一旁面色苍白的晓月道:“难得六姨与你有缘,往后你就好生照顾六姨,听她的吩咐行事,我这里不用担心,知道了吗?”
晓月愣愣地听着她的话,明明那声音离自己只有一尺之遥,她却有一种远隔千山万水的感觉,飘飘遥遥,听不真切。
直至辛夷准备离去,她方才回过神来,赶紧拉住辛夷的衣裳,神情急切而不安,“小姐,我……我还是想跟着你,要不……要不你再跟六姨说说。”后面的话她说得极其小声,唯恐被蛇六娘听去,殊不知,后者耳目聪灵异常,早已听了个分明,当即冷哼一声,不悦地道:”你这丫头,百般推脱,怎么着,怕我吃了你吗?”
见她听去了自己的话,晓月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庞顿时又白了几分,惶恐地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蛇六娘打断道:“那你是什么意思,老娘挑你来侍候,是看得起你,你倒好,七推八推,实在可恼!”
“六姨莫要生气,晓月初来乍到,又是头一回见你,难免一下子不适应。”这般说着,辛夷又对晓月道:“六姨人很好的,你别怕。”
“可是……可是我想侍候小姐。”晓月眼睛一红,几滴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那样子看起来又可怜又委屈。
“傻丫头,这不都是一样的吗,怎么还哭上了。”辛夷一边说着一边怜惜地替她拭去泪水,可是刚拭去,泪水便又涌了出来,怎么也拭不尽,这样的晓月实在令人心疼,若换了一个人,可能就心软了,让她继续留在身边,可辛夷是什么人,家族灭门之后,她一个人带着柳氏与福伯讨生活,见惯了人情冷漠;之后又被留雁楼一路追杀,几番在生死边缘徘徊,又岂是晓月区区几滴眼泪能够打动;别说是眼泪,就算晓月这会儿在她面前自残,辛夷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她很早就懂了。
见晓月一直哭个不停,始终没有作罢的意思,辛夷眉目微沉,声音里也头一回染上了几分冷意,若外头呼啸不止的秋风,“再哭下去,我可就生气了!”
见她生气,晓月连忙止了眼泪,满面委屈地道:“我不是故意惹小姐生气,只是……”她瞅了一眼不远处的蛇六娘,没敢继续往下去,怕又被后者听了去,但那意思显而易见。
辛夷只装作没看到,微笑道:“那就行了,好好跟着六姨。”说罢,她不着痕迹地抽出被晓月攥在手里的袖子,转身离去,留下傻眼的晓月。
晓月真是作梦也没想到,自己才刚跟了辛夷没一个时辰,就被人一眼看上,紧接着强行换了主子,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当晓月心烦意乱之时,耳畔响起蛇六娘的声音,“今年多大了?”
晓月赶紧敛起思绪,小心翼翼地道:“回六姨的话,我今年十六。”
“十六……”蛇六娘一边念着这两个字,一边打量着忐忑不安的晓月,“倒是个好年纪,长得也清秀,难怪会青楼的人看上。”说罢,她袖子一扬,自椅中站起身来,“走吧,随我出去一趟。”
晓月咬一咬唇,大着胆子道:“青楼的人怕是还在外头找我,若是让他们瞧见,恐怕惹来麻烦,不如……我在这里等六姨吧?”
蛇六娘柳眉轻挑,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出现在唇畔,“这是不愿意与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