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四一怔,诧异地道:“老夫人也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夫人定是要过来的。”这般说着,鼠大再度道:“回去,坐下。”
兔四在心底里挣扎了一会儿,终还是依着鼠大的话回了椅中坐下,但那心里还是憋着气,紧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鼠大无奈地摇摇头,对辛夷道:“倒是让姑娘见笑了。”
辛夷摇头道:“我明白四叔的心情,我初知此事时,也几乎与四叔一般气愤。”
沉默片刻,鼠大道:“今日把你们叫过来,还有一件事情商量;若大公子真与柳青鸾结盟,恐怕,我之前编派的借口已经被识破了。”
兔四不以为然地道:“那不是正好,看柳青鸾还敢不敢看轻江家。”
辛夷却不是这样的看法,凝声道:“四叔只说出了其一,没说出其二。”
兔四一愣,不解地问道:“什么其二?”
“长叔身份暴露,固然让柳青鸾起了忌惮,但同样的,她也可以拿这件事来攻击长叔,当今圣上最不喜欢的就是底下人结党营私,瞒而不报;四叔不妨想一想,当圣上得知他一直以来奉为上宾,礼待有加的胡先生,居然与江家有着密切的关系,甚至还是曾经的护卫,他会怎么想?”
被她这么一说,兔四也慌了起来,“那现在怎么办?”
辛夷没有回答,鼠大也紧紧皱着眉头,显然这个问题难住了他们。
兔四又急又怒,忍不住狠狠一拍桌案,“说来说去,都怪江行过这个臭小子,否则柳青鸾怎么会知道。”就到这里,他心里忽地一动,“若是柳青鸾死了,那这件事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鼠大倏闻此话,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地道:“我说老四啊,你能不能别整日想着打打杀杀,你别忘记,这里是京城,最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且不说你能不能杀得了柳青鸾,就算让你得手,柳家会不彻查此事?圣上会不被惊动?若是查到了你,那该如何?”
兔四翻一翻白眼,不以为然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舍了这一条命,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倒是誓死如归了,那老夫人与长公子呢,你觉得柳家会让他们全身而退?圣上会由得你一人担下所有罪名?”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兔四答不上话来,他泄气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大哥你倒说说该怎么办?”
鼠大沉沉望着窗外一片片随风打转的枯叶,不知在想些什么,辛夷等人不敢惊扰,一时,刚才还颇为热闹的屋子上瞬间安静下来,寂寂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鼠大收回目光,道:“这件事你们就别管了,我来解释,好在我早就留有后手,防得就是这一日,所以不至于太过被动。”
兔四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大哥,你可别故意说好听的来诓我,不行的话就把老五老七他们都叫回来,咱们一起商量,总能想出办法来的;古人也说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鼠大一脸好笑地道:“你这个人,连我的话也不信了,你想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兔四想想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但还是有些放心,又探着脖子询问道:“真的有办法?”
鼠大笑道:“你什么时候变昨这般婆婆妈妈了,难怪六娘总说你缺少阳刚之气。”
兔四不乐意地撇撇嘴,“除了长公子,谁没被她那张嘴给损过。”
鼠大笑而未语,在又说了一阵后,方才让常喜送了他们二人出去,临走之前,叮嘱切不可在江行过面前露出破绽,以免打草惊蛇,一切等老夫人到了之后再说,兔四虽不乐意,但并非不知轻重之人,当即爽快地就着,并答应会看住蛇六娘。
常喜送完回来,看到鼠大正若有所思地捧着一只长匣子,他常年寸步不离地跟在鼠大身边,自然知道这长匣子里装的是什么,诧异地道:“先生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不是说时机未到吗?而且这个东西还有缺陷。”
“现在就是这个时机了,至于缺陷……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鼠大将匣子轻轻放在桌上,吹去上面的灰尘,灰白睫毛下的眸子里闪动着几许无奈之色。
听到这里,常喜哪还会不明白,“您是想借此物,换取圣上的宽恕?”
“宽恕……”鼠大喃喃咀嚼着这两个字,忽地道:“你认为圣上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个……”常喜迟疑道:“属下见圣上的次数并不多,也就跟着先生见过那么几回,说不太上来,只能说当今圣上是一个颇具雄才的君主,登基之后,一改前朝过度重文轻武的陋习,文武并重,并且改革科举,选拔大量年轻且有抱负的寒门学子委以重任,令大梁在这几十年里国力攀升明显,这也让原本蠢蠢欲动的辽夏等国不敢轻举妄动,近十年来,边境未再起战争,老百姓得以免受战乱之苦,休养生息。”
鼠大仔细听着,待他说完后,微笑道:“你说得这些都是圣上的功,自古功过相随,功论完了,那么过呢?总不能只提功不提过吧?”
“这个……”常喜尴尬地笑着,见蒙混不过去,只得摸一摸后颈小声道:“圣上雄才是真的,太过多疑也是真的,对谁都存了一丝怀疑;就连太子,属下也觉得圣上未曾悉数信任;且圣上年岁越长,疑心病就越重,脾气也越来越难捉摸;属下翻阅过这几年的官员任免与问罪,数量明显高过之前许多;而且……”他迟疑了一下,道:“圣上近年似乎越来越相信寻仙问道之事,属下前些日子还听闻圣上派人去了武夷山,说是那里有人发现了彭祖之墓。”
鼠大颔首,“虽然还漏了一些,但也算八九不离十了。”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所以,你怎么觉得,我将这东西呈上去,圣上就会宽恕我了?”
“这……”常喜张了张,半晌,他泄气地道:“属下并无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