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鸾松开手,麻雀便直直掉在桌上,尖细的双腿伸的笔直,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柳青鸾,仿佛是在控诉她的残忍。
柳青鸾对此毫不在意,只是接过红姑递来的热帕子拭一拭手,呵,别说是区区一只扁毛畜生了,就算是一个人,她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汪晋成提起麻雀尸体就要往外扔去,却被柳青鸾唤住,“且先搁在一旁吧,待会儿或许用得着。”
“是。”汪晋成不明白一具麻雀尸体会有什么用,但对于柳青鸾的命令,他从来不会迟疑或者拒绝。
柳青鸾望着被搁在亭子角落里的麻雀尸体,眸光沉沉地道:“你们说……像白卓这样的人,留雁楼还安排了多少?会不会很多?”
“有可能。”红姑答了一句,试探道:“小姐在想什么?”
“我在想……若朝堂上,有一半官员是留雁楼的人,那是不是表示,他们可以间接控制朝政,左右圣上的决定?”
红姑面色陡变,“控制朝政?这不可能吧?”
“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这次事情之前,谁能想到留雁楼居然在朝堂上安插了人手,我有时候在想……”柳青鸾晃着手中的杯盏,幽幽道:“留雁楼那个神秘的楼主,会不会也藏身于朝堂之中?”不等红姑置疑,她又道:“江家不也在朝廷里安插了一枚棋子吗,还颇得圣上信任,亲聘为神机卫客卿,这可是独一份的荣耀,多少人连想不敢想。”
红姑眸光一动,道:“那小姐是想找出这个人?”
“能找出来固然最好,但也不必特意去找,留雁楼的底细我还摸不准,不宜贸然招惹。”说着,柳青鸾搁下茶盏,道:“山下的戏应该已经开始了,喝着茶看戏,这滋味到底是淡了些,替我倒一杯桃花酒,如此才看得尽兴;另外再把箱子里那个千里镜过来。”看来她是早就打算送汪晋成千里镜,这才会多带一个过来。
“嗯。”红姑取过白瓷描花酒壶,倒了一杯递到柳青鸾手边,这酒澄净透明,上面飘着一片粉红的桃花,隐隐仿佛还能闻到一缕香气。
“小姐,从这里看下去视线最好,您坐这边来。”汪晋成殷勤地指着自己所处的位置,柳青鸾也不拒绝,广袖一扬,待得再落下时,已是替换了位置,她拉开千里镜往下望去,透过那个小小的镜头,纵是相隔十余里也看得清清楚楚,清楚到甚至能看到底下正与黑衣人对峙的辛夷脸上的表情,警惕而害怕,唯一的遗憾就是听不到声音,只能凭口型与表情猜测意思。
果然,这种表情才是最赏心悦目的,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辛夷被留雁楼一刀割断喉咙时的表情了,一定会现在更有趣。
“你们是……留雁楼的人?”辛夷盯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几个蒙着面孔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人,声音在寒风中听来有一丝颤抖。
“不错。”为首那人怪笑一声,恶狠狠地道:“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这一回,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是谁给你们传的信?”看到留雁楼杀手的时候,辛夷就知道自己受骗了,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为了将她拱手送给留雁楼而设下的陷阱。
“死到临头,还有心情问这个,呵呵,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处境。”说到这里,金十三眸中射出浓重的杀意,寒声道:“当初在嵊县让你逃过一劫,害我回去后受了楼主重罚,这笔帐我可一直记着呢。”尽管已经过去很久,但每每想起所受之刑,金十三皆是一阵哆嗦,心中更是恨透了辛夷,所以一得知有这个机会,顾不得会否是陷阱,立刻主动请缨前来格杀辛夷,结果无疑是令他惊喜的,辛夷不仅真的来了,而且没有带任何帮手,免了他们许多麻烦。
辛夷瞳孔倏地一缩,脱口道:“当日就是你杀了我母亲?”
“不错!”金十三坦然承认,说着,黑巾之下的嘴角咧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别急,你很快就能去见她了。”落单的辛夷在他眼里就是笼中之鸟,插翅难飞。
辛夷深吸一口气,借着指甲掐住掌心的痛意,勉强压下心中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沉声道:“我知道自己这回无路可逃,但我想做一个明白鬼,所以还请你告诉我,究竟是谁给你们传的信。”
“你倒是执着。”金十三一边说着一边拔出刀,抚着寒光四射的刀锋凉声道:“也罢,我今日心情好,就告诉你吧。”
辛夷精神一振,连忙竖起耳朵细听,只听金十三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有一张纸条送到白卓手中,他拿了过来,至于写纸条的人,我们并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说罢,他手腕一动,吞吐着寒芒的刀尖已是指向辛夷,嚣张地笑道:“该说的都说了,现在……受死吧!”随着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他双足重重一顿地面,整个人借力飞纵而起,直扑辛夷,这一击,他用尽了全身之力,务必要将辛夷一刀杀之,不仅能报了当日之仇,这颗美丽的头颅更能助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金十三越想越是高兴,恨不能大笑几声,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刀锋离那细白纤长的脖颈越来越近,那丫头也不知是不是吓傻了,连躲闪也不忘了,呆呆站在那里。
在离开辛夷只有一丈距离时,金十三眼中寒光暴射,随着一声重若惊雷的“杀”字,蓄足了内力的长刀照着辛夷的脖子狠狠挥下,这一刀下去,别说是脖子,就算是一块铁板也会被生生斩开!
一直在用千里镜看着这一切的柳青鸾心底掠过一丝可惜,当然,她不是可惜辛夷即将丧命,而是可惜好戏这么快就结束了,她还没看够呢;可惜啊,她不便露面插手,否则这场戏一定会比现在精彩百倍。
不过……柳青鸾眉头微微一皱,辛夷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起初她以为后者站在那里不躲不避是因为吓傻了,可如今仔细看去,却并未在她脸上看到多少害怕,反而……有些期望。
期待自己被杀,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