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孙邈又审问了何长寿,丁二,还有广一柱三个,每次他刚问了一句,陆江便跳出来,将他们那天的行踪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他就只能跟个背景一样听着,待到陆江说完,再麻木地换另一个审问,然后继续重复刚才的步骤。
待得审完四个后,孙邈已是不想再问了,这样一次次被打断,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可是陆江并不打算放过他,见他不说话,“好心”提醒道:“孙大人,还有两个没审呢。”
“呵呵。”孙邈虚笑一下,道:“要不……陆统领您直接审吧。”
“这可不行,今日你是主审官,必须得你来审问,陆某不敢越俎代庖。”面对陆江的话,孙邈白眼都几乎快翻起来了,敢情你姓陆的还知道我是主审官啊,从刚才起就一直话说个不停,可比我这个主审官忙多了。
孙邈在心里腹诽人不停,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丝笑意,“既是这样,那下官就却之不恭了。”
“李海,你出宫又是为了什么?”在问到李海的时候,孙邈语气缓和了许多,毕竟这一位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内监,论品级也是四品,与他平起平坐,可不敢托大。
“回大人的话,老父亲身染急病,奴才回去探望。”李海低头回答着,多年在上位者身边侍候,养成了他一副不急不徐,镇定自若的性子,虽然也疑惑自己为何会被带来这里,却没有多少惊慌。
“如今情况如何?”
“多谢大人记挂,奴才父亲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尚需休养一段时间。”
“不知令尊得的是何病?”
“只是风寒小症,只是因为病来得太急,所以一下子就倒下了。”
“李公公。”听到这个声音,孙邈心中一阵哀嚎,果然又来了,这位陆统领还真是不肯消停。
李海垂目,不急不徐地道:“奴才在,不知陆统领有何指教?”
“我记得,江家贡茶那桩事情,也是李公公你发现的吧?”待李海点头后,陆江又道:“还请李公公仔细讲述一下那日的情况。”
“好。”李海坦然答应,“那日因为储秀宫存茶之不多,所以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去茶库取用,娘娘说了,江家碧螺春最是好喝,所以奴才直接过去拿取,哪知一打开箱子,那茶叶竟然都受潮发霉了,有一些甚至还长出了白毛,当时神机卫的几位大人也在,都是亲眼看到的,陆统领可以传他们来对证。”他顿一顿,又道:“贡茶出了这样的事情,奴才不敢怠慢,立刻告诉了户部的几位大人,再后面的事情,您几位都知道了,不需要奴才再赘叙。”
陆江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茶叶霉变是你发霉的,而钱大富兄弟见到那个黑衣人的日子,李公公你也那么巧的出宫了;都说无巧不成书,会不会李公公接连两次的巧合,也是有意写成的书章?”
听到这话,一直神情淡然的李海终于变了颜色,豁然抬头,牢牢盯着陆江,“陆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就是想问问李公公,是否还有什么事情没说?”
“没有。”李海一口否决了陆江的话。
陆江扬眉道:“那可就奇怪了,我去你家问过,也问了药铺的人,都说你末时之前就离开了,可是你回宫的时辰却是今晚,这中间的一个多时辰,不知李公公去了哪里?”
李海面色一变,尽管早在听到陆江讲述全禄几人的行踪时,就猜到他一定也调查了自己,但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深吸一口气,道:“不错,我确实是末时前就离开了,在走到中途时,遇到两人打架,我并不想参与,想着绕过去,哪知道其中一人被打得一个踉跄,恰好撞在了我身上,将我撞倒在地上,头恰好磕在一块石头上,当场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已是傍晚时分,他们俩个也都不见了。”见陆江不语,李海又急急道:“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确实如此,我并没有撒谎。”
“李公公。”孙邈面色古怪地插话道:“你可认得那两人?又或者当时还有别的什么人看见?”
“我不认识,也没人看到。”在说这话的时候,李海一阵泄气,别说旁人了,连他自己也觉得这话听着像是撒谎。
孙邈为难地道:“这样的话,这一切都是李公公的一面之词,很难令人信服,也不能做为证据。”
“我相信他说得都是实话!”陆江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听得孙邈差点神经错乱,这一位刚刚不是还说“无巧不成书”吗,怎么一转眼又相信了,还是这么片面的一面之词?
“陆统领,这……”孙邈还没来得及往下说,便被陆江打断,只见后者盯着唯一一名还没有答话的内侍道:“金长河是吗,我记得你是在御书房当差的?”
“咳咳,回陆统领的话,正是。”金长河似乎身体不太好,还没开口先咳嗽,声音听起来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说说,为何出宫?”
照例咳嗽了几声后,金长河道:“不瞒陆统领,奴才别无所好,就是喜欢墨,各种各样的墨,水烟墨、木松墨、金丝楠墨,收集了许多,那日听人说,城中的万宝斋中进了一批上等好墨,有几个都是极为稀有的墨,奴才听着心痒,又想起这个月还有一回出宫的机会,就去了。”
“继续往下说。”
“奴才一出宫门就立刻奔往万宝斋,可惜去晚了一步,几块稀有的墨都被老主顾给买走了,奴才扑个空,只能空手而归,为了这事,奴才还难过了好几日。”
陆江似笑非笑地道:“是吗?真想不到,金公公竟然还有这样的喜好。”
“这人嘛,多少总有一些喜好。”金长河微笑而答,心里却是一阵嘀咕,他是喜欢收集墨不假,但并不是一个会为此疯狂的人,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那日怎么会为了几方墨而特意出宫一趟,可偏偏脑海中的记忆清晰的仿佛要溢出来一样,再加上出宫册上的名字,由不得他否认,只是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问题出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