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辛姑娘祖上传下的。”赵怀指一指旁边的辛夷,道:“之所以特意请齐院正走这一趟,就是想劳烦齐院正看看,这茶方是否适合本殿?”
“适合!适合!”齐院正连连点头,随即感慨道:“臣活了这么多年,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医,如今才知道,原来茶可做药汤,真是开眼界了。”说到这里,他用钦佩的目光望着辛夷,“辛姑娘祖上,可真是一位能人,不止以茶做药汤,还熟悉各种药材与它们的药性,通过巧妙的搭配,将它们的药性发挥到极致,佩服,佩服。”
“院正大人过奖了。”辛夷谦谨地回了一礼,不过这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
“不知辛姑娘可知其名?”齐院正询问着,他刚才已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书中或者坊间有记载的名医之名,其中并无一人姓辛。
辛夷摇头道:“我只知道这茶方是先祖留下,至于是哪一位,就不得而知了,但这应该是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辛夷的回答让齐院正有些失望,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时过境迁,几十年前的事情都尚且不易打听,何况是百多年。
那厢,小夏子听到这张茶方对赵怀有益,也是兴奋得很,插话道:“齐院正,是不是照着这张方子服用,我家殿下的病就可以痊愈?”
若真是这样,别说他了,就连圣上都会高兴疯了,大殿下的病可一直都是圣上的一桩大心事,要是大殿下病体痊愈,身子康健,说句僭越的话,恐怕就连东宫之位都要动一动。
小夏子这番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熄了齐院正刚刚有些沸腾的血液,他叹息道:“殿下病了二十余年,哪是区区一个茶方就能够治愈的,最多只能缓解稍许,让殿下可以……过得舒坦一些,连药也可以少服用一些,虽说良药苦口,但到底是药三分毒。”
齐院正原本想说可以让赵怀多活几年,想着这话有些残酷,也不吉利,临出口时匆匆改成了相对温和的言语。
小夏子希望落空,失望至极,但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院正大人,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
齐院正默默不语,他几乎是看着赵怀长大的,这毓庆宫也不知来了多少次,多的时候一天两三次都是有的;他何尝不希望赵怀病体痊愈,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奔跑跳跃,肆意挥洒高兴与难过,但他终归只是一个大夫,不是能够起死回生的神仙,纵是这些年翻烂了医书,也不过堪堪保住赵怀的性命……
别说小夏子,就连辛夷听到齐院正这番话的时候,也不禁露出失望之色,倒是赵怀神色始终如一,没有什么起伏,“小夏子,莫要为难齐院正。”随即又对齐院正道:“小夏子也是因为担心本殿,院正莫要与他一般计较。”
“微臣能够明白夏公公的心情,又岂会计较。”齐院正连忙回了一句,随即愧疚地道:“倒是微臣……这么多年了,始终治不好殿下的病,实在是学艺不精。”
“院正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些年来,若非院正与诸位太医悉心照顾,我又岂能安然站在这里。”见齐院正始终面有戚色,赵怀又道:“虽然我不记得年少的事情了,但听嬷嬷说,我生出来的时候比小猫大不了多少,哭声轻得几乎听不到,好不容易活下来,头一年里又是各种各样的病,院正你们经常彻夜守在这毓庆宫,一守就是好几天,直至我转危为安方才离去,过不了几日,又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直至第二年才算稍微好一些。”
“这都是微臣的份内事,在其位谋其职,所以殿下不必这般挂怀,”齐院正没想到赵怀一直记着这么多年前的事情,虽然嘴里那样说着,心里却是颇为感动。
他在太医院那么多年,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愚蠢的、自以为是的、任性刁蛮;也见多了宫里各种各样的手段,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赵怀就是这些手段下的受害者之一;在这些映衬下,像赵怀这样始终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不怨不恨不恼的人就显得极其难得了,也怪不得齐院正会感动。
“话虽如此,但更多的人是尸位素餐,得过且过甚至滥竽充数之人;若是这样,那我今日就是想挂怀也挂怀不了了。”赵怀半开玩笑的说着,是啊,只要那会儿照顾他的宫人与太医有一丁点疏忽大意,以他那虚弱的身子,早早去了阎罗王那里报道。
齐院正咽下喉咙里的哽咽,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殿下总提来做什么,总之只要微臣在太医院一日就一定会想办法医治好殿下。”
医治好……这三个代表的是何其渺茫的希望啊,但赵怀今日的话,让齐院正想要试一试,只要他还在太医院,只要赵怀还活着,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好。”赵怀微笑着点头,随即玩笑道:“虽然能够偷活这么多年已经很开心了,但若齐院正可以帮我从阎罗王的生死簿里再偷几年,我也是不介意的。”
他这句话冲淡了原本有些悲伤的气氛,他齐院正抄录了一份辛夷的茶方后,就兴冲冲地回去研究了,虽然之前就看过茶方,对赵怀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此事关乎赵怀安危,实在是不敢大意,得与众太医仔细研究一下再决定是否让赵怀服用,梁帝那边也得去禀告一声,若无意外的话,明后日就可以开始服用了。
在送了齐院正回来后,小夏子一改之前中规中矩的态度,对辛夷异常热络,一会儿问问她渴了没有,一会儿问她冷了没有,一会儿又问她饿了没有,倒是比对赵怀还要热情几分。
“辛姑娘,你……”就在小夏子又一脸热情地要发问的时候,辛夷先一步道:“茶还没渴完,炭火刚添过,暖手炉也在,午膳更是刚用过,一点都不饿,所以夏公公只管放心,真没什么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