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掴小秦子的正是周太后,只见她狠狠瞪着一脸呆滞的小秦子,恼声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来教哀家做事,不想活命了是不是?”
小秦子浑身一个激灵,赶紧跪下磕头求饶,周太后没有理他,对身后一名年长的宫女道:“你去。”
“是。”添香躬身领命,她虽然也有些胆颤,却没有小秦子那么天真,胆敢劝周太后收回成命;掴了江老夫人固然有可能挨罚,但若不掴就一定会挨罚,一个是有可能,一个是一定,自然得搏一把了。
添香走到江老夫人面前,在一丝短暂迟疑后,她扬起手掌,照准江老夫人脸庞狠狠掴下,可以看得出,这一掌,她把吃奶的劲都给用上了,想来是怕周太后觉得她不够用力,应付了事。
然而添香的胳膊只挥到一半便动不了,因为有人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膊,这个人就是采莲,她接连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甩开,怒斥道:“太后面前,你怎敢放肆!”
采莲的目光越过添香看向周太后,她很清楚,添香只是一个听命行事的宫人,周太后才是那个真正掌控着这件事情的人,“奴婢斗胆,还请太后暂息雷霆之怒。”
周太后认得采莲,凤眸微眯,寒声道:“以为在养心殿当差,就可以在哀家面前肆意妄为了吗?”
采莲忍着心中不断漫延的惧意,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奴婢不敢,只是这一掌若是真打去下,免不了会惊动皇上,到时候太后麻烦……”说到这里,她眉眼微抬,望着一脸寒霜的周太后,缓缓道:“小王爷也麻烦。”
若说周太后对采莲的前半句话丝毫不在意,那么后面那六个字就真真触动了她,采莲口中的小王爷是当年十皇子留下的骨血,也是唯一的那一个,父亲早亡,所以他尚不经事的时候,就继承了王爵,并在十皇子死后被接回京城,之后就一直养在周太后膝下,直至成年方才离宫建府,虽然未领什么差事,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但也算自在。
周太后将对幼子的爱全部放在了孙子身上,爱若性命,而这个孙子,也是她唯一的软肋;周太后可以不在乎梁帝对自己的看法,毕竟她是后者生母,又活了一把年纪,富贵也好,生死也罢,她早已经看淡了,并没有太过在意与留恋;但她不能不顾孙子的安危性命,刚才乍见旧敌,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从而忘记了这件事,如今采莲提及,那一腔怒火迅速退去,理智重新占据了大脑,思考起了这一掌下去的得失。
半晌,周太后心中已是有了决定,“回来。”
这两个字显然是说给添香听的,后者虽然还对采莲的阻止有些不忿,但周太后发了话,她不敢不从,当即甩开采莲的手退回到周太后身边。
“多谢太后。”采莲暗自松了口气,微微活动了一下疼痛到近乎麻木的手指,刚才阻止添香那一下看着没费什么劲,实则胳膊都快麻了,险些抓不住,毕竟那一掌添香可是用劲了全身力气;幸好周太后顾及小王爷,否则今儿个这事可算是闹大了,到时候自己不知会受到怎样的牵连。
周太后狠狠瞪了江老夫人一眼后,带着添香与小秦子拂袖离去,每一步都能感觉到她滔天的恨意以及……顾忌。
在周太后走得不见踪迹后,江老夫人和蔼地朝采莲道:“刚才真是多谢采莲姑娘了,否则老婆子就要生受那一巴掌了。”
“老夫人客气了。”采莲连忙摆手,“再说了,就算没有奴婢,那一掌也掴不到老夫人脸上。”
江老夫人扬一扬眉,似笑非笑地道:“哦,为何?”
“添香那一掌掴来之时,奴婢留意到老夫人将龙头拐杖提了起来,龙头所朝之处,正是添香的手肘,若奴婢没有阻止那一掌,这龙头应该会正中添香的手肘,既然如此,那一掌自是掴不下来了。”采莲如实说出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江老夫人静静听着,待采莲说完,方才将那隐约的笑意化做真实,颔首道:“果然是一个心细之人,难怪能够在养心殿侍候。”说到这里,她笑意微微一沉,遥望着周太后离去的方向,冷然道:“老婆子虽然没什么能耐,这脸却也不是谁想掴就能掴的。”
采莲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且与江老夫人又是今儿个才第一回见,不敢贸然插嘴,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仿佛听着,又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这样知情识趣地采莲令江老夫人对她好感倍增,笑道:“若不是你阻止及时,这御赐的龙头拐杖就得落在那个叫添香的宫女手上了,到时候少不得要痛上几日,断手也是有可能的;按这么说,那个宫女才最该向你道谢;可惜,她眼珠子不够活络,没发现这件事,懵懵懂懂。”
“道不道谢不要紧,要紧的老夫人没事,只是……”采莲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提醒一二,“奴婢看太后的样子,只怕不会就此作罢,要不要奴婢去禀告皇上?”
“不必了。”江老夫人淡淡道:“她若还要撒气,由着她来就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真能吃了我这把老骨头不成?”
见她这么说,采莲点一点头,不再言语,而在这个短暂的冲突过后,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江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精神不像年轻时那般足,天刚黑就困了,在采莲替她更衣梳洗,又点上梁帝特意派人送来的安神香后,就沉沉睡去……
再说辛夷,马车离开紫禁城后,一路往云来客栈行去,马车有节奏的摇晃令她昏昏欲睡,勉强挣扎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抵不过潮水一般涌来的睡意,倚着车厢睡了过去,也怪不得她贪睡,自从江行远被关押入刑部天牢后就没怎么睡好过,尤其是昨儿个夜里,想着第二天要两案并审,更加睡不着,整个晚上都是翻来覆去,直至天快亮时才眯了一会儿,之前在公堂以及梁帝面前时,因为心情紧张尚不觉有什么,这会儿放松下来,这睡意顿时犹如报复一样地涌了上来,将她整个人给淹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