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反应这么大,实在是这件事太过严重了,他之前一直在想与自己有血缘关系或者同床共寝的枕边人,因为他觉得,那才是息息相关之人,却忘记了一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予的?
与他的弟妹乃至那个风尘女子,确实,皇后才是那个真正与他息息相关的人,他仰皇后鼻息而活,同样的,他的错也会被投影到皇后身上,给她造成伤害!
李海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但眼中仍然是深深的震惊,他望着神情平静的胡一卦,艰难地道:“先生……先生是在说皇后娘娘?”
胡一卦笑而不语,但这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猜对了……
李海手脚颤抖不止,若不是胡一卦点拨,他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件事竟然还关乎着皇后娘娘,真是……真是……
李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件事给他的感觉,荒唐吗?匪夷所思吗?或许都有一些。
良久,李海勉强定一定神,颤声道:“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件事与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金长河,没有其他几位公公,李公公你就是唯一一个指使钱氏兄弟的嫌犯,对吗?”
“对。”
“从头到尾,这件事都是留雁楼的阴谋,若公公被定罪,那么你就是留雁楼的爪牙,一如今日的金长河那般下场,甚至更惨,对吗?”
“对!”李海就像一个木偶,机械地答着。
“公公是皇后娘娘的人,公公被定性为留雁楼奸细,那……”胡一卦一直温和的话锋倏然变得严厉起来,“皇后娘娘会怎样?”
“也……也会被怀疑与……与留雁楼……有关!”李海结结巴巴地说着,短短一句话,他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其实在听到后面时,他就隐约猜到了几分,但猜到是一回事,确定猜测又是另一回事。
“不错。”胡一卦点头,不知什么时候,他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笑意,只有严肃与凝重,“就算一时半会儿没有证据,不能定皇后娘娘的罪,多少总会影响到她在宫中的地位;一旦皇后娘娘凤位不稳,公公想一想,谁会最先受至影响?”
“是……荣王。”李海面色惨白的说出这三个字。
“不错,这是一个一环套一环的连环套,套得看似是公公,其实是皇后娘娘,而对方的最终目的是要对付皇后膝下的荣王殿下。”
李海想要喝口茶水平复一下激荡的心情,无奈双手颤抖得太厉害,几番努力都无法将茶盏捧到嘴边,反而是那贵若金银的茶汤被洒了一大半,只是此刻的李海已经没有功夫去心疼这个了,全副心神都被胡一卦的话给吸引了过去。
书案上的油灯因为燃得久了,灯芯焦黑蜷曲,从而使得烛焰变得微弱,犹如一粒黄豆,令本就不怎么明亮的书房越来昏暗,几乎要连对方的脸都快要瞧不清了。
胡一卦起身走到书案前,取过一旁的剪子,将那焦黑的灯芯剪去一些,又往上提了提,使得烛焰再次明亮了起来,甚至还要胜过刚才几分。
在胡一卦放回剪子,重新回到座位上时,李海也终于平静了一些,尽管指尖还有一些颤抖,但到底是能控制口舌了,只见了他咽了口唾沫,哆嗦道:“所以……留雁楼不止渗透进了朝堂与后宫,甚至还想对皇子下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胡一卦轻吹着茶水,声音幽幽若从黑夜中垂落,“皇子二字背后蕴含的意义,公公应该很清楚。”
李海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一直不希望是那样,可惜,事与愿违,到底还是避不过去;这个秘密令他如坐针毡,迟疑半晌,他到底还是按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先生可知是谁要对付荣王?”
胡一卦眼皮微抬,烛光从侧面照过来,恰好照到他的半边脸庞,使得那张脸看起来半明半暗,眸子也跟一半明亮一半暗沉,透出一种神秘感。
他啜了几口茶,方才轻声道:“公公只需要想一想,一旦荣王出事,收益最大的会是哪一位,便可猜到对方几分了。”
李海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按着胡一卦给出的线索思索着,他不是一个笨人,否则也不能在皇后身边侍候多年,所以很快就想出了关键点,也正是这个关键点令他大为惊骇,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嘴边更是响起抽冷气的声音。
“这……这不可能吧?”面对李海难以置信的目光,胡一卦眉目微抬,淡然道:“今日之前,公公知道金长河是留雁楼的奸细吗?”
这句无疑是堵死了李海的怀疑,是啊,今日之前,他如何能够想到金长河、白卓、乃至远近驰名的万宝斋都与留雁楼有着莫大的关系……
李海心中又惊又慌,胸口更是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顾不得是否合乎礼仪,闷着头在屋子一圈一圈地走着,借这个动作消化着脑海里偌大的信息。
在外头响起三更鼓声时,李海也终于消化的差不多了,但脸色仍然难看得紧,“先生之意,我都明白了,只是太子素来品性不错,要说他会勾结留雁楼,布下这么狠辣的一个局,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我明白,不瞒公公,我初初猜到这件事时,也与公公一样的想法。”这般说着,胡一卦又道:“到底此事是否太子授意,他与留雁楼又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我尚不能肯定,只能说,这件事与太子必定有着脱不了的干系;其他的,还得细细追查方才可知。”
李海苦笑道:“我原以为在公堂上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哪知与此刻相比,公堂上那些,简直就是开胃小菜。”
“虽然这次的事情算是结束了,但真正的主谋并没有找到,对方既生了狼子之心,就不会轻易打消,公公小心一些,免得又着了对方的当。”
听到胡一卦的提醒,李海感激之余,脸上的苦笑亦是更深了几分,“只怕是防不胜防,好比这一次,您说我就是回家看望染病的父亲而已,就莫名其妙成了破坏贡茶的嫌犯;要不是先生提前发现,又做了预防,我哪还能站在这里。”说到这里,他嘟囔道:“也是倒霉,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就在那一日病了,还病得那样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