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回打这个宝贝女儿,还用了这么重的力气,这脸颊都肿了。
正自后悔间,红姑一边扶着柳青鸾一边忿忿道:“小姐可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老爷宁可信旁人的话也不愿意信小姐吗?”
“当然不是,只是……”柳丛文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用力捏一捏拧成一团的眉心,抬眼狠狠瞪了一眼江行过这个“罪魁祸首”,转而朝江老夫人拱手道:“我夫妇只有青鸾一女,平日里难免娇惯了一些,但青鸾本性纯善,我相信她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自她懂事以来,我夫妇就常与她说起自幼定下的婚事,她也并未有任何反感,若非这几年她身子不好,早已经完婚了。”顿一顿,他又道:“我不知大公子存了什么样的心思,要如此陷害青鸾,但要说她会为了解除婚约而指使阿晋谋害行远,我是万万不会相信的,也请老夫人明辩是非,莫要被小人蒙蔽。”
见柳丛文将所有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起初说得还有些不情不愿的江行过顿时激动了起来,“我没有撒谎,岳阳那一切皆是出自她的指使,她才是主谋!”
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指责自己的宝贝女儿,柳丛文不禁怒从中来,“你说一切皆是青鸾主指,证据何在?”
“她行事素来小心,自不会留下物证,但我与汪晋成皆是人证,原本还有一个花晨,可惜她已经死了。”
“片面之词,也敢自称证据,简直是笑话!”柳丛文嗤之以鼻。
江行过面色涨红地道:“事实如此,我并未撒谎。”说着,他将目光投向垂泪不止的柳青鸾,神情愤怒地道:“柳小姐,我入京那日将来意告诉你,你应允与我合作,共同除去江家,言犹在耳,你却不敢承认吗?那日除了红姑,杏儿也瞧见了,可以传她来作证。”
柳青鸾睁着一双朦胧的泪眼,怯生生地道:“那日你确实来见过我,但你那会儿说是代长公子来看望于我,我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大公子何以要这般血口喷人,陷我于不仁不义?”
“你……”江行过气得双目发红,好一会儿方才咬牙切齿地道:“汪晋成被蛇六娘发现藏身之地,是我救下他性命,如今我有难,你不仅不帮,还要落井下石,柳青鸾,你好生无耻!”
“我……我真不知道大公子在说什么。”柳青鸾一边说一边抹泪,看起来是那么的娇弱无辜,“阿晋是我身边的人,但他之前在岳阳做的事情,我确实一无所知,否则……也不敢将他留在身边。”一边说着一边还往后退了一步,仿佛真的害怕不已。
“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江行过已是气得浑身发抖,那眼神恐怕的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将柳青鸾生吞活剥了一般。
红姑护着自家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姐,对柳丛文道:“老爷,阿晋此刻就被关在顺天府衙门里,不妨将他传来对质。”
柳丛文还没来得及说话,江行过已是嗤笑道:“汪晋成就是柳青鸾身边的一条狗,让他往东绝不往西,让他斩自己一条胳膊绝不剁腿,又怎么会指证自家主子。”
听着他的话,柳丛文暗自松了一口气,站在他的立场,对自家女儿不利的证据自是越少越好。
红姑冷哼一声,“这么说来,人证物证都没有,一切都只是你的空口白牙?”
江行过咬一咬牙,沉声道:“我确实没证据,但我说得都是事实,我可以对天起誓,但有一句虚言,愿受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红姑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不知有多少人对天发誓,若老天爷当真有灵,这雷声怕是要日夜不绝了。”
江行过一时语塞,他自知说不过红姑,遂将目光投向神色怯怯的柳青鸾,眼神连变,有恼恨,有仇视,有愤怒……
柳青鸾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攥着红姑的衣袖,颤声道:“红姑,我怕……”
“小姐别怕,没事的!”红姑拍着她的手安慰,随后瞪了江行过一眼,又看向端坐在椅中的江老夫人,上前屈膝行了一礼,随即开口道:“此处本没有奴婢说话的份,但小姐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小姐的脾性奴婢最是清楚,您要说她与人斗琴斗诗词奴婢信,但要说她使人害自己未婚夫婿的性命,恕奴婢直言,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字都不能相信。”顿一顿,她又道:“奴婢与老夫人虽然没见过几面,却也看得出您是个明白事理之人,不知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武断,仅凭大公子一面之词,就上门兴师问罪,置两家情份于不顾。”
“你是什么身份,胆敢如此说话!”蛇六娘柳眉倒竖地喝斥着。
“无妨!”在示意蛇六娘退下后,江老夫人抬起满是皱纹的眼皮,盯着柳丛文道:“这柳府是没主子了吗,由着一个下人在这里聒噪不休?”
柳丛文老脸一红,赶紧示意红姑退下,拱手道:“小女尚年幼之时,红姑就在她身边照顾,情份甚深,如今见到小女有事,难免激动一些,还请老夫人莫怪。”
“这是自然。”江老夫人瞥了红姑一眼,淡淡道:“人还能与狗一般见识不成?”
柳丛文还在意外江老夫人突然如此好说话时,听到后面那一句,一张脸顿时青红交错,极是尴尬,偏偏狗十一还要来凑热闹,他忍着笑道:“老夫人这话可是有些不公平,那些个不知好歹的人,还不如一条狗呢。”
江老夫人闻言,点头道:“倒确是这么个道理。”
被人当面这样贬斥,饶是心思深沉的红姑,也不禁涨红了脸,一抹杀机伴着悲哀在无人可见的眼底流淌,想她当年在江湖上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何曾被人这样奚落贬斥过,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且就让他们得意着吧,终有一日,小姐会帮她会连本带利地讨要回来。
想到这里,红姑的心情好了许多,神色渐渐归于平静,那抹涨红也渐渐退去,仿佛刚才被笑话的是别人而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