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姑娘走远后,张娘子如获珍宝地打量着手掌中银光闪闪的银子,一钱半的利润啊,她平常得卖十几盒胭脂才能够赚到,有时候生意不好,一整天下来,连一盒都卖不出去;张娘子越想越高兴,这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了。
再说姑娘,并未走远后,拐了几个弯后,来到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她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无人,方才从怀里取出一枚白玉制成的哨子置于唇下,随着气息的灌注,原本安静无声的哨子被催动,里面同样用白玉制成的圆珠疯狂地转动着,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那姑娘吹得很有节奏,三长一短,总共四下,随着最后一记哨声落下,原本寂静的巷子传来衣袂摩挲的声音,下一刻,一道人影一般出现在巷子里,那人五六十岁,头发已是半白,蓄着一把山羊胡,皮肤因为常年晒太阳而呈现出黝黑的颜色,穿着一身粗布蓝衣,那双被冻得通红的手上还拿着一把扫雪用的条帚,看上去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头。
老汉站定后,朝那姑娘拱一拱手,“夏荷姑娘有何吩咐?”
原来这个姑娘就是翊阳身边的夏荷,只见她抛一抛手里的胭脂盒子,凉声道:“有人不老实,坑了我一些银子,不多,但不是这么个理,你就是不是?”
那老汉与夏荷打过多次交道,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姑娘想我怎么做?”
老汉的机灵令夏荷很满意,“很简单,让她破些财即可。”说着,她又补充道:“她的摊子就在离这里不远的街上,是个卖胭脂的,我听旁边的人唤她张娘子。”
老汉平日里负责扫这几条街,一思索,已是从脑海中搜到了关于张娘子的信息,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就去办,姑娘若不急着回府,可以在暗中一观。”
“好。”夏荷欣然答应,她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如今老汉那么说了,自是顺水推舟的答应。
老汉再次拱了一下手,拿着条帚离开了巷子,他的背看起来驼得有些利害,走的时候还咳嗽了几声,若非事先知情,很难将这样一个老头与长公主府联系起来。
老汉出了巷子之后,来到之前夏荷闲逛的那条街上,张娘子摊子前围了几个年轻妇人,不时拿起胭脂闻一闻,张娘子则在一旁热情地介绍着,看样子很快又能做成生意了。
老汉也不着急,一边慢腾腾地扫着地上的积雪,一边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着可以利用的东西,很快,他就锁定了一只正在觅食的野狗,因为大雪饿了几天的缘故,那野狗看起来皮包骨头,它想是一路寻过来的,但可惜,不是没找到食物,就是被人打出来的,这会儿连路也走不稳。
老汉从怀中取出早上吃剩下的一个馒头,撕了一半扔到那野狗面前,饥肠辘辘的野狗一口叼起来,咽了下去,这么半个馒头自然不足以吃饱,它两眼放光地看着老汉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后者微微一笑,再次扔了出去,不过这一回没有直接扔到野狗面前,而是扔到了离张娘子摊子的方向,但离着还有两三丈多远,谁也没注意到。
野狗如之前那般奔到半个馒头面前将其叼了起来,正在咽下,突然背上一痛,下一刻,它就不知道任何事情了,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但别人看得却是真切分明,只见原本在叼馒头的野狗突然跟发疯一样往前冲去,在狂叫声中冲倒了张娘子的摊子,摊子倒了,客人被吓走了,胭脂洒得满地都是,连带着旁边几个摊子也倒了霉,在冲倒几个摊子后,那野狗突然倒地不起,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眼瞅着就活不成了。
张娘子回过神来,看着满地胭脂欲哭无泪,这可是她的全部家当啊,这下子损失大了,也不知得嚼多久的咸菜才能攒回来,之前赚的那一钱五,与眼前的损失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都怪这杀千刀的野狗,也不知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她越想越气,拿起一旁的扁担往倒地不起的野狗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骂,唯有这样方才能够稍稍泄她的心头之情。
那野狗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再被张娘子这么一打,很快就一命呜呼,结果了它短暂的一生。
气虽说是解了一些,可打碎打翻的胭脂却回不来了,张娘子收拾了一会儿,忍不住心中的难过,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至于旁边那个卖首饰的妇人以及另外几个摊子,但他们卖的东西不是首饰就是香包,就算掉在地上也影响不大,所以影响并不大,不过这一天赚的钱是必然要赔进去的。
躲在暗处的夏荷将这一切收在眼底,看着张娘子嚎啕大哭的样子顿时心情大好,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此处,赚钱没关系,但把她当冤大头,呵呵,那可就对不住了。
夏荷一回到长公主府,就径直来到翊阳的寝居,几个婢女正好捧着洗漱过后的铜盆与漱盂等东西出来,看到她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夏荷姐,你今儿个不是休息吗,怎么回来了?”
“我有要紧事需立刻禀报长公主。”夏荷简单地说了一句,问道:“长公主起身了吗?”
“起了,春菱姐正在给长公主梳头呢。”得了婢女的话,夏荷点点头,正要推门进去,记起自己手里还拿着东西,想一想,她交给一旁的婢女,道:“把东西放到我放房间去。”
待婢女应声离去后,她整一整衣裳推门走了进去,屋里烧着最上等的红萝炭,温暖如春且无一丝烟气,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夏荷朝翊阳即使是坐着也依旧笔挺的背影屈膝行了一礼,“奴婢见过长公主。”
“起身吧。”翊阳透过铜镜看了一眼半蹲着身子的夏荷,“遇到什么事了?”夏荷今儿个歇息理应回家与家人相聚,此刻突然回来,必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