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想出搪塞的办法,柳丛文冷冽的声音已是再次传来,“本官下午就去一趟顺天府,问问顺天府尹是怎么管束的下属,区区一个文书的家眷也敢来本官府门口耀武扬威,甚至还想强娶本官的女儿。”
“京城是有王法的地方,你虽然官大一些,也……也不能以势压人,你若敢冤枉我家男人,我一定去……去宫门口告御状。”何婆子声音微微发抖,嘴唇的血色正在迅速退去;直至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对方是一位正儿八经的二品大员,远非她家那个连九品官都够不到的男人能够相提并论的,以柳家的权势,对付她老何家,不比踩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放心,本官一向都是依法依律办事。”柳丛文眉目冰冷的说着,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手肘被柳青鸾轻轻碰了一下,同时有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父亲,你看那里。”
柳丛文顺着柳青鸾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通往柳府的大道上正徐徐驶来一辆马车,朱顶金帷,翠羽为饰,瑞兽环绕,无一不昭示着马车主人尊贵无双的身份;雕刻精美的轮毂缓缓驶过积雪未散的道路,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轮印子,两盏绢红描金灯笼悬于马车前面,随着车轮的滚动轻轻晃着。
“是长公主。”红姑率先看清了印在灯笼上的“翊阳”二字,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听到这话,柳丛文两道眉毛顿时拧了起来,“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他已经从柳青鸾口中知道了送赵恪出京时那日发生的事情,知道这位长公主并不喜欢自家女儿,不想她嫁给太子殿下,如今突然到访,让人心中不宁。
柳青鸾倒是神色平静,淡淡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且看着就是了。”
在他们说话之时,马车已是到了近前,随着帘子挑起,一张倾世绝艳的脸庞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正是翊阳。
柳丛文整一整衣袖,带着柳青鸾上前行礼,“下官参见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翊阳扶着夏荷的手缓步走下马车,绣着大朵牡丹的裙裾逶迤于地,在浅金色的冬阳下泛起耀眼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翊阳站定后,美眸微微一转,已是落在低眉垂目的柳青鸾身上,笑吟吟地道:“几日不见,柳小姐瞧着清减了许多,看来江家退婚一事给柳小姐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这句话令柳青鸾身子轻颤不止,犹如池边被劲风拂动的柳树,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无依,她垂目,用带着几分颤意的声音道:“让长公主见笑了,青鸾……实在无颜见人。”话音未落,手已是被一双白晳纤长的手握住,在柳青鸾诧异的目光中,翊阳关切地道:“瞧你这话说的,本宫也是女人,怜惜你受这委屈尚来不及,又怎么会笑话。”
翊阳突如其来的亲厚,令柳青鸾汗毛直竖,城外一见,她已经深深领教了这位长公主的凌厉手段,更清楚她对自己是怎样的不待见,此刻出了事情,这位长公主不落井下石踩上一脚她都已经要谢天谢地了,怜惜?呵呵,怎么可能。
想归想,柳青鸾可不敢将自己的心思露在脸上,她强忍着手上的粘腻,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多谢长公主垂怜。”
“本宫之前就说过,你是太子妃的表妹,算起来与本宫也是一家人,莫要说这些见外的话。”翊阳拍一拍她冰凉之中透着一丝湿意的手背,唇角扬起一丝深长的笑意。
“不知长公主驾临,是为何事?”一直候在旁边的柳丛文找到机会赶紧插话询问,他与柳青鸾一样,对于翊阳这份不正常的亲厚颇为忐忑不安。
翊阳笑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缩在角落里的何婆子与周媒婆,她适才已经从夏荷的眼神中确认了何婆子的身份,也猜到了她的来意,不过她并不打算说破,而是故作不知地问道:“这二人是怎么一回事?”
“回长公主的话,此人姓何,另一边是她寻来的媒婆,她们……是来向小女提亲的,不过下官并未同意,正要打发她们离去。”柳丛文虽然觉得丢脸,却也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说了何婆子二人的来意。
“提亲?”翊阳黛眉轻挑,下一刻她莲步轻移来到何婆子身前,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是机灵,一知道柳家小姐解除了婚约就来提亲,只是不知你丈夫居何官何职?门第如何?”
“民妇丈夫是……是顺天府的……文书,至于门第……只是普通人家。”何婆子嗫嗫地回答着,她一向彪悍,可在翊阳面前,竟然不敢有所放肆,甚至连头也不敢抬,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顺天府文书……”翊阳不置可否地重复着,随即道:“文书一职连九品官都不是,只是一介小吏,如此说来,是你家儿子考中进士,在朝中任职?”
何婆子被问得有些心虚,硬着头皮道:“民妇儿子并没有功名在身。”
翊阳蹙眉道:“父子二人皆无官无位,又无门第,你怎敢来柳府提亲?”
何婆子涨得老脸通红,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来,“民妇儿子虽没有功名在身,也不是高门大户的子弟,但他品性贵重,好学好问,待民妇老两口也是出了名的孝顺,假以时日一定会有出息的,绝不会委屈了柳小姐,所以民妇虽知两家地位悬殊,亦斗胆一试。”
翊阳沉吟片刻,忽地道:“若真是这样,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听到翊阳这么说,柳青鸾顿时紧张了起来,唯恐后者给她来个乱点鸳鸯谱,可事情可就麻烦了,她赶紧朝柳丛文使眼色,后者也想到这一点,正要开口,忽地听翊阳道:“春菱,你去打听一下,这位何家公子是否当真如何优秀。”
何婆子一愣,还没等她说什么,夏荷忽地屈膝道:“启禀长公主,奴婢今日去街市之时,恰好听到有人议论这位何公子,故而对他的为人略知一二。”
“哦?”翊阳露出诧异之色,随即道:“这倒是巧了,且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