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安神情渐舒,容宣小心翼翼地再次试探道:“师父,刚才养心殿里究竟出什么事了,为何您的衣裳会有茶水泼到的脏污?可是与那辛姑娘有关?”
王安动作一滞,半晌,他一声长叹,搁下茶盏目光定定地望着容宣,“这么快就忘了咱家与你说的话?好奇不仅可以害死猫,也可以害死……人!”最后一个字他说得极重,犹如惊雷炸响。
容宣一惊,连忙垂头道:“徒弟知错,请师父责罚!”
王安盯着他,语重心长地道:“你是个聪明且懂事的人,从咱家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了,比小春子他们都要聪明,所以咱家也最看重你,把你带在身边时时教导,也是除了小春子之外,唯一一个能够跟咱家进养心殿侍候的。”
容宣默默听着,待他说完,恭敬地垂首道:“师父之恩,容宣铭记于心,不敢有半点忘记。”
王安摆一摆手,“咱家与你说这些,不是要你记着恩,也不是要你表忠心,而是要提醒你,在陛下身边侍候,可以多听多看,但绝不能多说多问,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就招来了弥天大祸。”顿一顿,他叹息道:“咱家老了,这身子骨表面看着还硬朗,实际一年不如一年,可能再过个几年就侍候不了陛下了,到时候就得在你们几个中间挑一个去养心殿当差,相比小春子他们几个,你稳重聪明不多话也懂得见机行事,无疑是最适合的,可今日……”他带着一丝疑惑道:“你是怎么了,不顾咱家的提醒,一直在问不该问的问题,难不成……你与那辛氏相识?”
容宣心思飞转如轮,想着该如何应对王安,他与辛夷的关系自是万万不能说的,只能用别的话去敷衍;片刻,他心中已是有了主意,垂目道:“倒也说不上相识,就是在客栈的时候说过几次话,印象甚好,勉强也算是缘份,这会儿见到与她有关的事情就忍不住多嘴问了几句,还请师父见谅。”见王安不语,他眸光一闪,又道:“徒弟想着,若是不太紧要的小事,就想办法提点一下,免得她犯了错还不知……”
容宣话音未落,王安已是豁然起身,厉声喝斥道:“万万不可!”
“哐铛!”因为起得太急,不慎拂落喝了一半的茶盏,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雪白的瓷片伴着茶水四下飞溅,弄得一地狼藉。
容宣诧异地看着面色苍白的王安,后者跟了梁帝多年,无论城府还是养气功夫都不是一般的深,他跟了王安一年,还从未见后者这般失态,而这……也从侧面证明,适才在养心殿一定是出了事情,且还不是小事,辛夷……危险!
想明白了这一点,容宣恨不能立刻问个清楚明白,但理智告诉他绝不可以这么做,在几次深呼吸后,他强行压下了这个冲动,故作茫然地道:“为何不可?”
王安不知容宣心里诸多想法,只道他真的一下子没想明白,在一番思索后,道:“咱家可以告诉你原因,但你要答应咱家,绝不可以传出去,否则你与咱家都要掉脑袋!”在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比之前任何一句都要慎重,可见他心中的畏惧。
“徒弟……”容宣正要答应,王安抬手打断道:“你不必着急回答咱家,且想好了,这件事情非同寻常,出了这个门你若是泄露一星半点儿,咱家绝不饶你!”
这句话不过几十个字,王安却足足说了数十息的功夫,一个字一个字清晰而缓慢,面色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隐隐带了一丝狠厉;停顿片刻,他又道:“你现在收起那好奇心还来得及。”
容宣看似平静,实则心中早已起了惊涛骇浪,王安越是这般慎重,越证明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事情怕是糟得厉害。
容宣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郑重道:“徒弟记下了,还望师父解惑!”
尽管早已经猜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可真听到时,王安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说起来,他今儿个叹息的次数着实有点多。
按理来说,让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说最好,毕竟只要不是死人,就有可能泄密;可他确实看重这个徒弟,唯恐他不知道梁帝的喜好,一个好心帮了不该帮的人,把自己给推上了死路,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之真相,好让他知道轻重。
在示意容宣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了后,王安重新落坐,将养心殿发生的事情徐徐说了一遍,待听到梁帝欲杀辛夷时,容宣纵是心思再沉再静,也豁然变色,一脸的难以置信,若非耳中听得分明,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听岔了。
良久,容宣终于冷静下来,他咽了口唾沫,“陛下……陛下既然不喜欢辛姑娘,拒了这门亲事就是了,何必……要杀人。”纵是极力克制,他的声音里仍是有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王安摇头,略有些伤感地道:“要不然怎么说伴君如伴虎呢,帝王心比海底针还要难揣测,尤其是咱们这位陛下;要怪只能怪辛氏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惹了不该惹的人。”说着,他似想到了什么,连忙道:“事情你已经知晓了,往后切记离辛氏远一些,若是她让你做什么,就想办法推脱,切记不可答应。”
“徒弟知道了,多谢师父提点。”容宣一脸正色的答应,至于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王安自是无从知晓,更不知晓他与辛夷的关系,否则说什么也不会将这件事情如实告之。
彼时,长公主府中,一名管事快步走着,一路来到翊阳所住小院中,这会儿虽值隆冬,不是百花盛开的季节,但此处有花匠早早移来了适合在冬季开放的花卉,故而仍然处处可见花叶,荚蒾花、金边瑞香、腊梅,迎春花等等,若非天气冷得实在渗人,几乎会让人有一种身处春天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