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阳没有理会她,俯身抚着宝儿娇嫩如花瓣的脸庞,柔声道:“和你娘回去吧;记着,糖葫芦虽然好吃,却不能多吃,否则牙会坏的,一天最多只能吃一串,知道吗?”
“知道。”宝儿乖巧地答应。
翊阳笑一笑,低头看到腕间的一汪翠色,随手摘下放到宝儿面前,“喜欢吗?”
“好看。”宝儿随口答了一句,便又迫不及待地去舔糖葫芦了,在年幼的她看来,镯子虽然好看,却不能吃,实在无趣。
翊阳也不恼,将链子放到衣襟里,“这个送你,就当姑姑给你的见面礼。”
宝儿还没说什么,那女子已是率先变了脸色,连连摆手,“这太贵重了,万万使不得,还请贵人收回去。”
糖葫芦也就罢了,虽然值些银子,但并非什么贵重东西,但这只镯子不一样,通体碧绿,没有一丝杂色,一眼望去,犹如一泓碧水,少不得也得好几百两银子,把她们娘俩卖了都不够。
其实还是这女子眼力劲不够,这只镯子是数年前缅甸进贡之物,价值千两,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
女子也翊阳不理会,手忙脚乱地就要去宝儿怀里拿镯子,翊阳也不阻止,只淡淡道:“若是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果然,这话一出口,女子立刻停了下来,但还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嗫声道:“可是……这真的太贵重了,小妇实在……实在受不起。”
“这是本……我送给宝儿的,与你何干?”翊阳淡淡说了一句,又道:“难得我与宝儿投缘,她又叫我一声姑姑,区区一个镯子又算得了什么。”
见她这么说,女子就算有再多的话也只得统统咽回去,颤声道:“多……多谢贵人。”
翊阳点一点头,又看了一眼吃得津津有味的宝儿,柔声道:“宝儿还小,戴不了镯子,你且替她保管着,等她长大后,当是嫁妆陪嫁过去,也不至于让夫家看轻。”
“多谢二位贵人,宝儿能够遇到你们,是她的福气。”女子拉着懵懂的宝儿郑重行了一礼,她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贵人为何对自家女儿另眼相看,但好坏还是分得清的。
徐晋之扶起她,和颜道:“行了,你们回去吧。”
女子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后,方才领着宝儿离去。
翊阳依依不舍地从蹦蹦跳跳的宝儿身上收回目光,仰头看向身边的徐晋之,“我想走一会儿,驸马陪我可好?”
“公主相邀,为夫岂敢不从。”徐晋之笑吟吟地说着,取过春菱递来的青色竹伞,撑在翊阳头上,替她挡住渐渐强盛的阳光。
两人一伞,沿着热闹的街市依依而行,徐忠与春菱则赶着马车远远跟在后面。
“糖人……好看又好吃的糖人……”
不知走了多久,街边的吆喝声引起了一直没说话的翊阳注意,她来到一个简陋的摊子前,上面插着捏成各种各样形象的泥人,有火眼金睛的孙悟空,有手持羽扇的诸葛亮,还有正在喷火焰的红孩儿……
“这位夫人,买个糖人带回去给孩子玩吧。”摊后面的中年汉子热情地招呼着。
翊阳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如常,“我要这个孙悟空。”
“好勒!”中年汉子当即拿起孙悟空的泥人递过去,转手接过徐晋之递来的铜钱。
翊阳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手里栩栩如生的泥人,喃喃低语道:“恪儿小的时候很喜欢泥人,最喜欢的就是这孙悟空,每每看到我都缠着要;那时候的他,就比宝儿大一点,小小的,胖乎乎的,不知有多少可爱。”
“我每次买泥人给他,他都会和我说’谢谢姑姑’,就和宝儿一样,可是现在……”
徐晋之叹了口气,柔声道:“太子长大了,自然与小的时候不一样,但他与公主的感情始终是在的,血浓于水。”
“血浓于水……”翊阳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片刻,她满面讽刺地嗤笑道:“这话放在他与皇兄身上还差不多;
至于我……”
翊阳摩挲着泥人,黯然道:“往好听了说是姑姑,往不好听了说,就是一个外人罢了。”
“公主这话说到哪里去了,怎么会是外人呢,太子……”
翊阳打断他的话,心灰意冷地道:“驸马不必安慰我,你刚才也说了我与太子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差,不是外人又是什么。”
翊阳越说越难过,险些又落下泪来,她强行逼回已经滚到眼眶边的泪水。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泥人,狠一狠心,再狠一狠心,挥手将泥人掷在人来人往的路边,正好一只流浪狗路过,看到泥人以为是食物,一口叼在嘴里。
翊阳见状,顾不得那狗会不会咬人,冲过去急声道:“哎,不许吃,快松口!”
“呜……”流浪狗被她吓了一大跳,不仅没松口,反而咬得更紧了,撒腿就跑,三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该死的狗!”翊阳急得在原地跺脚。
徐晋之以为,安慰道:“别急,我去追。”
“算了。”翊阳拦住他,望着狗消失的方向,怅然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天意要我与太子离心,又岂是人力所能违的。”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一下子失了力气,步履踉跄地往前走着;依旧是那个背影,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她本就郁郁寡欢,此刻泥人又被野狗叼走,这心里头自是越发的郁结。
翊阳走了一阵子,方才发现徐晋之没有跟上来,回头望去,身后除了徐忠与春菱,并不见徐晋之人影,原本徐晋之拿着的伞,也落到了春菱手中。
奇怪,他去哪里了?
她招手唤过春菱,疑声问道:“驸马人呢?”
“驸马说他有些事情去办,离开片刻,待办好了,自然会回来,让公主不必担心。”春菱显然早得了吩咐,这会儿翊阳问起来,一边侃侃而答,一边撑开伞,替翊阳挡住炎炎烈日。
“知道是什么事吗?”
“奴婢不知,驸马没说。”春菱摇头。
翊阳蹙眉不语,徐晋之做事一向极有条理,像这样不说一声就离开,以前可从来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