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宣虽然想到了这一点,但他只是一个宦官,心有余而力不足,几经思量,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一切告诉赵怀,让他出面求梁帝解除已经近在眉睫的婚约。
果然,赵怀知道原委后,震惊之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也就有了他今日在养心殿的那一番对话。
说话间,小夏子拿着装了两个小罐子的六安瓜片回来,容宣接过后,又朝赵怀行礼谢恩,方才离开了毓庆殿。
翌日,秋雨连绵,寒意渐深。
神机卫内堂,陆江面色阴沉地盯着站在对面的几名下属,狠狠将手里捏着的纸掼在几人身上,“查了两天,就查出这么一点东西来?”
穿着一袭蓝色锦袍的韦三嗫嗫道:“童谣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实在无从追寻根源,再加上只给了两天时间……”
陆江面无表情地道:“这么说来,倒是本统领强人所难了?”
韦三听出他压抑在言语里的怒气,连忙道:“属下不敢,只是……”他瞅了陆江一眼,小声道:“统领可否再请陛下多请几日时间?”
“你以为我不想吗?”陆江没好气地道:“实在告诉你吧,陛下对这件事十分在意,明早之前,要还查不出线索,就等着一起挨板子吧。”
还有一件事,陆江没说,梁帝对这件事有些在意过了头,所以……极有可能,那首童谣不是无的放矢,甚至涉及到当年的一桩隐秘,譬如……梁帝的皇位得来不正。
想到这里,陆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赶紧压下思绪,不敢再想下去。
他平复了一下心绪,食指在桌案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半晌,他徐徐道:“那人既然要散播童谣,一定会找一些接触面广的孩子,以便迅速传播出去。”
“接触面广?孩子?”另一个灰衣神机卫苦笑道:“统领,您说的这两个词,可联系不到一块儿去,三教九流的固然能接触到很多人,可他们也不会是孩子啊。”
灰衣人的话令陆江心思一动,隐隐似乎抓到了什么,但又过于模糊,他急促地道:”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灰衣人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依着陆江的话,又给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陆江终于抓到了关键词,那张板了两日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你说的不对,三教九流之中,并非没有孩童。”
韦三眸光一闪,脱口道:“统领可是指乞儿?”
陆江颔首道:“不错,这些人整日混迹在大街小巷之中,以乞讨为生,且年纪小,不会引人注目。”
另外几人也反应过来,暗责自己怎么把这个小群体给忘记了,韦三当即道:“去年办案的时候,属下曾查过这些乞儿,知道他们大多住在西城,分属几个老大,属下这就去查。”
陆江颔首之余,又叮嘱道:“问话之前,先把人给围了,别让他们给逃走。”
“属下领命。”韦三拱手,带着其他几个人一并离去。
这一次,陆江没有失望,华灯初上的时分,奔波了一日的韦三回来复命,尽管有些疲惫,精神却是极好;
一并被带回来的,还有一名衣衫褴褛的乞儿,满脸惊恐地看着眼前这陌生的一切。
“统领,查到了,果然有人借这群乞儿之口,散播童谣,为此还给了五两银子。”韦三兴奋地说着。
陆江精神一振,追问道:“是什么人?”
“那人夜间来的,黑巾蒙面,且戴着斗笠,所以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知那人声音嘶沉沙哑,似乎是个老妪。”
“老妪?”陆江一怔。
“不错。”韦三肯定地点头,随后瞥了一眼惶恐不安的乞儿,“这个乞儿那会儿内急,去外头方便的时候,恰好看到那人解下斗笠与面巾,虽然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侧脸,但总算也是线索,所以属下就把他给带回来了,画师一会儿就到。”
“好。”陆江暗自攥拳,总算不是无头悬案了。
很快,画师走了进来,在乞儿结结巴巴的描述中,画废了好几张纸,最后,一张皱纹丛生的侧脸跃然出现在画纸上;按着乞儿的说法,大约与他那日看到的有六七成相似。
在将乞儿带出去后,陆江接过画像仔细端详了起来,越看越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
凑过头看画像的韦三也有这种感觉,正当他苦苦思索之时,耳畔传来陆江的惊呼声,“难道是她?”
“统领认出来了?”
陆江没有理会韦三的询问,他将画纸叠好放到怀里,面色严肃地道:“我出去一趟,你看好那名乞儿与画师,在我回来之前,不许离开一步。”
在韦三答应后,陆江匆匆往外走去,这件事干涉重大,他得立刻禀报梁帝。
就在陆江步出神机卫时,一名青衣小袍的中年人迎了上来,微笑道:“我家先生请陆统领去府上一叙。”
陆江目光在来者脸上徘徊片刻,凝声道:“本官有事在身,改日再去拜会先生。”
说罢,他脚步一转,就要绕开中年人,岂料后者也同样挪了脚步,再一次挡在他面前,笑意不减地道:“先生说,陆统领若是此刻进宫面圣,恐怕这统领的位置,也就坐到头上。”
陆江瞳孔陡然一缩,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要入宫面圣?难道有人泄露?
这个念头刚出现便被他否了,入宫是他临时起意,就连韦三都不知道,旁人又如何得知。
他盯着青衣人,冷冷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青衣人恭敬地道:“小人只负责传话,旁的一概不知;陆统领想知道,不妨自己去问先生。”
陆江闻言,踯躅不前,片刻,他咬一咬牙,道:“前面带路。”
青衣人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手指叩在唇下发出一声轻哨,一辆马车从暗中缓缓驶出,停在二人身边。
青衣人示意道:“陆统领请。”
陆江冷哼一声,上了马车,青衣人随之上车,待他们坐稳后,车夫一挥缰绳,朝着城东的某个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