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说话时,脸上的肉跟着一抖一抖的,给人一种油腻的感觉。李想容身体稍微朝后顷了顷,也拱手回礼道:“借钱老板吉言。”
“不敢当,鄙人在这一片开店数年,别的没见着,开一段时间就倒闭的店铺倒是见了一家又一家。什么样的店是好店,能开的长久不长久,鄙人一看便知。”
果然是来闹事的!
毕竟是新店开张,李想容不欲惹事,笑了笑,道:“钱老板果然见多识广,小女年纪尚浅,咱们邻里之间,以后还需钱老板多多提携。”
中年男人顿时挑眉,道:“既然你也说咱们都是邻里街坊了,那我也推心置腹地同你说两句。听闻你这是做茶叶生意的吧?”
李想容皮笑肉不笑,回道:“是。”
“看你年纪小,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大侄女。我说大侄女,你这店好歹也弄得像模像样的,怎么尽卖些不入流的孩子吃的东西?”
中年男人不依不饶:“卖了也就卖了呗,你卖的那么贵,这不是坑人吗这是!”
“你……”白惊羽挺身,准备上前跟中年男人理论。
好在李想容眼疾手快,将他拉住了。
“钱老板这话怕是说笑了。”李想容淡淡的,“买卖买卖,客人喜欢吃就是入流,不喜欢的,就算再金贵也不当东西!要知道,顾客就是上……就是神明,咱们这些做生意的,是最不应该依着以往的经验论资排辈,这世上,能给咱们论资排辈的,只有客人自己!”
“就是,若是这店里的东西不好我们怎么可能会买?”在场的宾客们也开始声讨中年男人,“钱老板,难道你把我们都当傻子不成?”
“你!你们……”钱老板没想到李想容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将舆论转向了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他气愤地扫了周围窃窃私语的客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李想容身上,指着她道:“哼!我是看你年纪小怕你不会做生意,这才好心提点你几句,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居然狗咬路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仗着些溜须拍马的本事糊弄大家,你,你简直岂有此理!”
相比于中年男人的怒不可遏,李想容一直从容不迫,笑脸迎人。
这,让中年男人更是火大。
“小女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大家都是小本买卖,赚钱都不容易,除了将最好的东西呈现给客人,才能长久经营下去以外,小女自认并无他法。至于钱老板所说的本店商品价钱贵的问题,不用小女多说,相信刚才吃过蛋糕的客人都知道,本店的东西,绝对值这个价!”
“别说,她家的蛋糕还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人群中有人交流着。
眼见着舆论对自己不利,中年男人一甩袖子,怒道:“牙尖嘴利!有本事你跟我比一场!”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李想容心中冷笑:“比就比!”她毫不畏惧,“不知钱老板想怎么比?”
中年男人道:“就比咱们今天谁卖出去的糕点多!”
这明显是在欺负人!
今天容风做的糕点已经抢购一空,而姓钱的店里肯定还有很多存货。她若真接下来,到时候姓钱的再使出各种手段,强买强卖也好,低价贱卖也好,肯定能在卖出糕点数量上大做文章,这样的比试,根本就不公平。
李想容不卑不亢:“适才已经说了,本店今日所有糕点已经售罄,不如,咱们换种比法儿?”
中年男人气急败坏地问道:“怎么比?”顿了顿,“哼,怎么比结果都一样!”
李想容道:“在场已经有很多客人吃过本店的糕点了,既然如此,不如就由钱老板做一道自己最得意的糕点来,让大家品尝。为了公平起见,小女也将蛋糕的配方和作法公之于众,如何?”
“小丫头!”
“想容姐!”
“想容姐!”
白家兄妹和佟毓都出声提醒。这才刚刚开店,就将这么受欢迎的糕点配方散布出去,这不是傻吗?
“无碍。”李想容朝三人自信一笑。
在这件事上,她非常有信心。
一来,她还有做这类糕点的杀手锏——黄油,虽然还没做出来,但也是迟早的事。黄油的使用,绝对会让蛋糕的味道口感再提升一个层次!
二来,即使她将蛋糕的作法公布于众,这些人也未必能成功做出来。
做蒸蛋糕和做包子不一样,除了要掌握火候以外,最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经验。别的不说,很多初学者犯得最多的失误就是,在蒸制过程中水滴落在上面,结果导致最上面一层成了蛋饼!
“小姑娘,你这么大方,不怕咱们学会了以后都不来你店里买东西吗?”
“谁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面对这样的质疑,李想容面色坦荡:“不瞒诸位,小女之所以敢将配方公之于众,不是因为小女偷奸耍滑,说一个假的出来,或者少说几个步骤用料,而是小女知道,就算大家知道怎么做,也未必能做出本店的水平来!”
“哟,你这小姑娘还挺自信!”
“哼,少在那里妖言惑众了!”中年男人气的脸上横肉直抽抽,“比就比!不过你可说好了,到时候必须将配方说出来!”
中年男人并没有尝过李想容做的蛋糕。在他看来,即使自己输了,也能得到李想容的蛋糕制作配方。等拿到配方做成蛋糕来,自家店铺凭着多年的经营和人脉,肯定能很快将李想容的店铺耗死!更何况,他笃定一个小丫头片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
中年男人对自己的随从道:“去,回店里将镇店之宝的芙蓉糕全部都拿过来给大家伙儿尝尝。”中年男人在说道“镇店之宝”四个字时,着重强调了一下。说罢,挑衅地看向李想容。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能免费品尝美食,谁不愿意?
而李想容则一笑置之。
芙蓉糕这种东西,她吃过,也很清楚,除非是顶级的品质,否则一定比不上自己做的蛋糕!
很快,伙计将中年男人店中全部的芙蓉到都端了过来,小声劝诫道:“这么多芙蓉糕全拿出来分了,那得赔多少钱?这屋里这么香,咱们万一再输了……”
“闭嘴!没见识的东西!”中年男人狠狠敲了自家伙计脑袋一下,高声道:“这不过是那丫头片子的小把戏而已,赶明儿咱也去弄点儿香料放在店里!”
白惊羽啐了一口:“原来你家店里卖的东西都是用香料熏的?大家听到没有,他家的东西有问题,咱们千万不能再买了,省的一不小心中毒就遭了!”
“你少血口喷人!老子店里干干净净,用香料的明明是你们,否则这屋里怎么可能这么香?”
这话算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了。脱口而出后,中年男人自己都后悔了。
原因无他,哪怕蒸一锅馒头,在出锅之后,厨房里都会飘散着面食的香味儿!
中年男人这话,反倒显得好像他根本就不懂糕点!
无奈之下,中年男人只好缓口:“我的意思是说,就算她的点心有香味儿,但味道也绝不应该这么重!她绝对放了香料!”
“还等什么,赶紧将芙蓉糕分给大伙儿尝尝!”
芙蓉糕由萨其玛转化而来,因形态与色调如芙蓉花,故有此称。为长方形状,金黄色。内部紧密并有匀称孔隙,风味特点与萨其玛相同。食之有松、软、甜、香之感。
李想容一眼就看出,那伙计手里正在分发的芙蓉糕,根本就是次品!
“公道自在人心,只要大家按照我说的步骤去做,即便做不出完美的蛋糕来,蛋糕本身的香味儿也会发散出来的,到时候,大家自然就知道我究竟有没有放香料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比试发展到这一步,其实对李想容一方是有利的。
毕竟客人们先吃的是李想容做的糕点,也最先被蛋糕那种细腻绵润的口感所折服,印象深刻,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尝虽然比较贵但也比较常见、且还是次品的芙蓉糕时,孰高孰低,立即就能见分晓。
只能说,对手太轻敌了!
“啧,这芙蓉糕怎么这么硬?”
“还不够香,以前怎么没觉得芙蓉糕这么难吃?”
尝过的人做出一致评价来。
“还是容风的蛋糕好吃!”
“姑娘,明天多做点儿,我一定来买!”
李想容点头应下。中年男人的脸难看的要命。
“钱老板,承让了!”
“哼,小丫头片子,你今天不过侥幸罢了!”中年男人并不想认输,转头踹向伙计,骂道:“叫你把店里最好的芙蓉糕带来,你个没眼力见的东西,看看你都拿了些什么?”
“哟,钱老板,你这是输不起吗?”人群中有人打趣道。
“胡说!老子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黄毛丫头!老子是不想跟小辈儿一般见识,念在今日是她开业第一天,有意让着她罢了。”
不管他怎样说,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最后,中年男人尽兴而来,败兴而归,带着自己的伙计灰溜溜离开了。
……
开业第一天生意便如此火爆,大家都很欣喜。
晌午吃过饭以后,就要准备明天所需的食材。为了以防万一,李想容留白家兄妹和樊师傅在店里看着,自己带着佟毓出去采购。有白惊羽在,就算姓钱的回过头来闹事,也得先掂量掂量。
这次买的东西比上次要多许多,李想容干脆花了几文钱雇了一辆牛车,一趟下来,面粉、花生、鸡蛋、肉装了满满一车!
车夫赶牛,两人分别坐在牛车两侧,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茶叶和茶点的事情。
“哟呵,这不是李小姐吗?”突兀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李想容转头一看,竟然是有日子没见的赵三!
“佟毓!”李想容小声叫他,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佟毓咬牙切齿,双手紧紧攒着,好在,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成功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啪的一声,李想容干脆利落,将折扇打落在地上。
车夫赶紧跳下来,避免殃及到自己。
赵三没了耐性,“本公子当初给你指了明路你不走,偏偏要唆使本公子的夫人,如今还敢在这里撒野,你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嗯?”他将魔爪伸向李想容肩头,“今儿个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跟本公子走!”
说时迟,那时快,李想容迅速从车上跳下来,一个过肩摔,将赵三反摔倒在地上。
“练了这么久太极,终于派上用处了!”李想容拍拍手说道。
还没等她高兴够,拉车的老牛因着两人刚才这一系列举动受到惊吓,哞了一声,在地面上磨磨蹄子,使劲儿往前跑去。
“啊!”还倒在地上的赵三发出一声惨叫来。
谁都没有想到牛会因此而受到惊吓,赵三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眼睁睁看着硕大的车轮从自己消退上滚过去,痛彻心扉!
这会儿李想容哪里还有心思管赵三?
佟毓还在车上!
“佟毓!车夫,赶紧追上去!”李想容焦急的提醒已经傻了眼的车夫。
“啊?可是这……”车夫看了看受伤的赵三。这位爷可是赵员外最喜欢的几个儿子之一,就这么把人丢在这儿不大好吧。
“啊什么啊,没看见有人有生命危险吗?”说罢,一把揪住车夫的衣服,追着牛奔去。
赵三在路人的搀扶下,狼狈爬起,望着李想容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李想容,你给我等着!”
好在那是头老牛,横冲直撞跑了一会儿,最终力竭停下来,嘴上吐着不少白沫。
佟毓被吓了一大跳,死死的抓着车栏杆,面色惨白。
“佟毓,你没事吧?”李想容赶过来问道。
佟毓愣了一会儿,才震颤着回她:“我,我没事,呕——”
飙车的后遗症出来了。
佟毓将胃里吐了个干净,这才好受不少。“想容姐,赵三那个畜生呢?”
“你不说我都忘了,大概已经滚蛋了!”
“你今日算是彻底将他得罪个干净,以后,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得罪又如何?他调戏人在先,我就不信,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又不认识你我!”佟毓叹息不已。过了一会儿,他又道:“算了。想容姐,我没力气,你看看车上少了什么东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