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惊寒心不在焉拿起一根树枝,捅了捅柴火堆,闷闷的问:“想容姐,我哥怎么还没回来?”
“这里离镇上这么远,总得给你哥一些时间。”李想容安慰道。
她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一点儿底都没有。
此刻她心里惶惶的,右眼跳个不停,牙床也有些哆嗦。
“我哥会不会有危险?想容姐,我好担心。”白惊寒的话中带了些哭腔。
佟毓道:“他身手了得,多往好处想……”突然耳朵一怔,“是不是你哥回来了?”
李想容和白惊寒顿时双眼瞪大,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确实有脚步声!
可是,步幅却明显凌乱!
慢慢的,他们甚至能听到外头那粗重的喘息声!
“小丫头……”白惊羽吃力的喊了一声,紧接着,因为脱力,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是我哥!”白惊寒飞奔着跑了出去。“哥,你怎么了?”
李想容和佟毓也紧跟其后。
月色淡薄,他们三个从洞口的障碍中出来时,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躺在地上。
“白惊羽!”李想容惊呼出声,浑身颤抖,她几乎耗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走到白惊羽身边,哆嗦着将手伸向白惊羽鼻翼之间。
直到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李想容这才松了口气,大口喘息片刻,平复好心情,对白惊寒道:“将你哥扶进去!快!”
进入山洞后,因为有了火光的照耀,三人方看清白惊羽的模样。
他脸色苍白,身上又染了太多血迹,温热的液体将早上沾染的、已经干涸了的血迹再次晕染开来,宛如一朵又一朵在暗夜中静静绽放的花朵,妖冶而危险。
因为恐惧,李想容的手缩了缩,不小心碰到了白惊羽背后的伤处。破碎的布料和模糊的血肉触感都是那样清晰,温热而又糜腻,将李想容才刚刚压下去的哆嗦又勾了回来。
“他,他背后,背后受伤了!咱们得赶紧处理!”
哗啦一声,李想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起,撕下自己裙摆上的大片布料。
山洞里的石壁上滴下一汪清水,白惊寒拿起布料就要去沾湿,被李想容叫住了。
“等等,别用那里的水!”
那汪水看起来是清澈,但谁也无法确定,里面到底有多少细菌!
李想容清楚地记得,前世经常有报道说,一些游客在旅游途中因为饮用看起来很干净的水,被送进医院,甚至不治身亡!
她不能冒这个险!
“想容姐,我哥需要马上清理伤口,为什么不用这水?”
“那水只是看起来干净。里面有可能含有大量肉眼看不到的脏东西!”
“你的意思是……有毒?”白惊寒赶紧后退一步。
“差不多吧。咱们就用干净的布料清理伤口。能擦多少是多少。”佟毓道:“你们给他包扎,我去外头处理一下痕迹。”
白惊羽倒下时,地上肯定沾染了不少血迹。万一有人顺着血迹找来,那就麻烦了。
白惊羽背后的伤最为严重,余下的都是些小伤,清理起来比较容易。
用了大半张裙摆,白惊羽背后的血迹终于擦干净。
“惊寒,你还有药吗?”裙摆的布料用来擦血迹还行,但用来绑伤口,却并不合适。
最起码,在绑之前得先上好药。
“药?药都给佟毓用了!”白惊寒急的直掉眼泪。“怎么办?我没想到我哥会受伤,所以全都抹到佟毓的伤口上……”
“你冷静下来!”李想容双手抓住白惊寒的肩膀,用了十足的力道。“不能慌!听我说,你哥会没事的!”顿了顿,“我不会让你哥有事!”
李想容大脑飞速运转,回忆前世学过的急救知识。
可是,关心则乱,这会儿李想容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越是想记起来,脑子里就越跟一团浆糊似的,无奈之下,她只好道:“你哥受了伤,可能会觉得冷,多添些柴火。”
白惊寒赶紧做了。
不多会儿,佟毓处理完痕迹回来,问:“怎么样了?”
“伤得很重,药都用光了,情况不大好。”李想容伸手拭了拭白惊羽的额头。“糟糕,他开始发烧了!”
“佟毓,照顾好惊寒!”眼下由不得她再犹豫了,李想容站起来,“我去找救兵!”
“不可以!你现在过去无异于送死!”佟毓和白惊寒都出言反对。“再说了,你去找谁搬救兵?”
“去找穆叔!去了还有一线生机,不去你哥就完了!”在医术不
发达的古代,一个小小的感冒都能让人送命,更何况深受重伤!李想容神色凛然起来:“那些人会觉得你哥才刚刚逃出来,肯定不会再回去送死,此刻应该是他们最为懈怠的时候!”
她不相信,不相信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就为让她这样窝囊地成了亡命之徒!李想容使出了全部力量往山下跑。
她心里像有一面震天响的锣鼓似的,扑通扑通,叫嚣不已。
唯一庆幸的是,那些想要捉他们的人,真如她所希望的那样,以为白惊羽好不容易才逃跑,根本不会再回来。
《曹刿论战》里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白惊羽已跑,这会儿他们过了一鼓作气的时候,深夜兴奋过度的后遗症也就显露出来,一个个儿无精打采,神情萎靡。
不少人已经失去了耐性,回去同周公幽会,剩下仍不死心的,则继续留在容风和樊师傅家附近蹲守。
天初初破晓的时候,李想容终于进城。
李想容要去醉霄楼找穆老板,正好可以避过容风和樊师傅家这两处人多的地方。
李想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七拐八拐,终于来到醉霄楼门口。
砰砰砰——
她一下又一下敲击着醉霄楼的大门。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终于传来店小二那没睡醒的声音:“谁啊,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二哥,你们老板穆叔在吗?”
“你是……”店小二打开门问。
“我是你们老板的朋友,有急事要见他,麻烦小二哥通融通融。”
“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上次诗词大会上得了头筹的那位姑娘,您先进来,我这就去叫我们老板。”
李想容进去后,店小二立即就将门关上。
李想容顿时警惕起来。
“姑娘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你进来。”店小二解释道。“现在你和你的朋友们已经上了悬赏榜单,有人出价一百两要抓你们呢!”
要抓他们?!
赵家还真是不死心!
虽然这里是穆老板的店,但李想容并不敢掉以轻心。等待的过程
何其煎熬,明明只过了十几分钟,李想容却觉得仿佛有几个小时那样漫长。
她很怕,怕穆老板这会儿根本不在这里,怕店小二心生歹念,将她抓了送去官府领赏银。
十几分钟过后,穆老板匆匆赶来。“想容丫头。”
“穆叔!”李想容蹭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朝穆老板作揖求助:“穆叔,我清早赶来,是想请您救命的!”
“救命?谁受伤了?其他人呢?”穆老板扶起她,焦急的问道。
“是白惊羽,他昨夜进城探查消息,被人围攻,深受重伤,此刻必须要赶紧救治,否则将会有性命之忧!”
李想容越说越揪心,她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白惊羽现在情况如何了。
白惊羽,你一定要撑住啊!
“惊寒他们怎么样?”
“惊寒没事,佟毓也受了伤,不过没有白惊羽严重。”
“你别急,我这就叫人备马,咱们即刻就动身!”说完,穆老板转头对店小二道:“你去准备上好的疗伤药、绷带之类的东西,另外,去把孙大夫请过来候命。”
之前那个在赵家将白惊羽点了穴道送到容风分店的男人也进来,拱了拱手:“穆爷,李小姐。”
穆老板道:“这是汪敬。”
“汪先生。”李想容回礼。
“现在外头怎么样了?”穆老板问汪敬。
“现在官府、赵家还有黑道势力的主要力量都集中在容风和樊师傅家。”
“对了!穆叔,能不能麻烦您让人打探一下樊师傅的情况,他只是在我店里做工的手艺师傅,若因为我而受到连累,那就太冤屈了。”
“昨儿个你店里出事以后我就派人打听了,你放心,到目前为止,
他们还没有抓到樊师傅,想来樊师傅为人机谨,发现情况不对,及时逃命去了。”
“希望如此吧。”李想容叹息一声。
说话的功夫,店小二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拎着个包袱进来,道:“爷,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包袱里放的是上好的创伤药、干净的纱布,以及几个水囊、食物等东西。李想容将之抱在怀里,珍而重之。
三人上了马车,穆老板道:“你先吃点东西垫垫吧,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多谢。”李想容也不客气,解开包袱拿吃的。眼下并不是矫情的时候,她必须保持充足的体力,才能应付一切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那是给惊寒丫头他们的。你吃这些。”穆老板从马车内壁的小隔间里拿出一个两层的食盒来。
上一层是一些做工精致的点心,下一层,则是一碗肉粥。食盒具有保温效果,打开以后,肉粥还冒着丝丝热气。
“事情传到我这时,你们已经不知所踪了,我盼着你们能过来找我,所以一直让厨房留了吃的。你一天没好好吃东西,先喝完粥暖暖胃。”
李想容大为感动。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点了点头。
“嗯。”
一碗粥下肚,一个昼夜的奔波和紧绷感终于有所缓和。
李想容是真的饿极了,喝完粥,又将点心也吃的干干净净。
“我,我失仪了。”吃饱之后,李想容一抬头,就看到两个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一张脸顿时红了。“抱歉,饿的太厉害,也没给两位留点儿。”
“姑娘不必自责,”汪敬笑道,“我不饿,至于穆爷么,”转头看向穆老板,“您饿吗?”
“皮猴子,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么能闹!”穆老板指着汪敬佯装生气。
李想容越发觉得尴尬。
话说,她连眼前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都不清楚!
此刻这两个人说这些,她根本就接不上话。
穆老板道:“想容丫头,你不必觉得拘束,这人也就看着古板冷淡,其实话特多,你跟他熟了就知道了。”
“嗯。”李想容尴尬地笑了笑。
“穆爷,你吓到想容姑娘了!”汪敬冷着脸一本正经道。
穆老板憋了憋嘴,有些夸张地:“瞎说!”
李想容顿时被逗得笑出了声。
明明,穆大叔自己才像话多的那一个。
被这两人一打诨,李想容紧绷的精神又松了不少。
意识到这两个人是特意想让自己放松一下,李想容真诚道:“多谢两位出手相助!想容无以为报……”“快别这么说!”穆老板摆摆手。他之所以会帮这小丫头,完全是因为主子的关系。“相逢即是有缘,你们几个少年人既然叫我一声穆叔,我自然没有任你们遭难却不管不顾的道理。想容丫头,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马车一路疾驰,摇摇晃晃,连夜下山奔波的后遗症便显现出来,李想容依靠在车厢上,眼皮越发沉重。
强忍着浓烈的睡意,一直熬到来到山脚下,下车前,李想容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脸,将眼角因为困意而涌出的零星泪痕抹去。
李想容带着穆老板和汪敬赶到山洞时,白惊羽的面色已经蜡黄蜡黄的了。白惊寒和佟毓两个人的状态也不好。
“想容姐,你们总算来了!”白惊寒眼中布满了血丝。
“快,惊寒丫头,先让我看看你哥。”穆老板上前,查看白惊羽的伤势,“伤得这么重?丫头,把包袱给我。”
李想容将包袱递过去,穆老板熟练地拿出一个盛着某种透明液体的小瓶子来,用纱布沾湿,用来给白惊羽擦拭伤口。
并不十分浓烈的味道飘散开来,李想容顿时就分辨出,这种液体是酒精。
不,确切的说,是度数相对较高的酒。
古代的酿酒技术有限,根本无法酿制出高浓度的乙醇来。
但此时此刻,这样的酒,确实是清理白惊羽伤口最好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