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越想越不甘心,又道:“你一个女孩子,跟他们三个男人比邻而居,多少会有些不方便的。我给你换个地方,那里能看到整个白家最美的精致,你一定会喜欢的。”
白家是武将出身,所以家中建筑、装饰都有一种大气开阔之美,这样的风格在盛京并不常见,所以,李想容对白惊羽所说的白家最美的景致产生浓烈的兴趣。
李想容问:“这样方便……”
“吗”字还未说出口,就听柳扶风道:“那感情好,也给我换一间,我也想看看白家最美的景致。”柳扶风面带微笑,他一眼就看出白惊羽的目的所在。想把想容从他身边支开,跟自己在一处,想得美!
白惊羽继续冷着脸:“只有两间房,一间我妹住着,只剩下一间。”
柳扶风闻言也不看白惊羽,笑得出尘绝艳,对李想容道:“你跟白小姐感情要好,这么久不见,想必白小姐有很多悄悄话要对你说,不如你们俩住一间,剩下的那间留给我?”
“这个主意不错。”李想容当即同意。
“你……”白惊羽气个半死,一把拉过李想容,三步化作两步走到院外,“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女孩子家最注重……你就算在喜欢姓柳的,也不要付出太多,不然会吃亏的!”
“大哥,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李想容无奈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才提醒我,放心,我有分寸的。”
“拉倒吧,你也就做生意的时候还有点脑子,一碰上姓柳的祸水,就彻底傻透了。”
柳扶风……祸水?!怎么可能!
“是是是,我傻透了,你最聪明行了吧?我说聪明的白世子,别说我了,你是不是也该好好把握你家小辣椒呢?”
“什么小辣椒?”
“就是你的蒹葭妹纸呀。”
“胡说!她才不是我妹子!咱们说你的事,扯她做什么?我跟她没关系!”白惊羽心中越发苦涩,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选择他?你可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身为武侯之子,白惊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天知道,问出这样的话来,需要多大的勇气。天知道,这样的话让他有多受挫。
“我既然认定一个人,就不会在乎他贫穷或者富有,更不会在乎他的身份。”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的身份高到你不可攀,你也会这样坚定?”
“越说越玄乎了。”李想容开玩笑:“他总不可能是皇帝吧?”习武之人,听力都异于人。
月色溶溶,静谧无双,柳扶风仰望满天的星斗,开心地笑了出来。
他看上的人,果然值得他喜欢!
两天就这样眨眼过去。
这两天,佟毓心中越发躁郁。他们一行是来告御状的,可是想容姐却仿佛忘记这件事一般,去京兆府击鼓的时候只字不提,现在住进白家了,更跟个没事的人似的。
这些日子,因为伙食大大改善,佟毓的身体就跟麦苗抽穗似的,蹭蹭伸展开来,他终于有了十三岁少年应该有的模样,身姿挺拔,脸上渐渐显露出轮廓来。
此刻佟毓坐在白家的人工湖边,望着满池的荷叶田田而立,风吹湖水皱,摇曳生姿。
白惊寒过来时,只看到他挺拔的背影。
荷叶青绿好看,摇摇曳曳,而佟毓坐在湖畔,却形单影只,越发显得落寞。白惊寒心中倏地有一个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却不合礼数。
佟毓已经不是初见时的孩童模样,不,即便是初见那会儿,他也不是孩童,他和自己年纪相当,已经十三岁了。
十三岁,可以议亲的年纪……
白惊寒心里很矛盾。身为白家嫡女,她有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可是佟毓……
她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十指纠缠间,她紧咬嘴唇,终于下定决心,轻手轻脚朝佟毓走去。每一步,都沉重万分。
也许,也许此生,这是她唯一一次能与佟毓如此贴近的机会了。
佟毓正处于烦躁中,丝毫没有发现白惊寒的到来。直到一双温软细腻的手抚上自己的眼睛,而后刻意沉着嗓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声音问:“你猜我是谁?”
双眼间那细腻温软的触感让佟毓有一瞬失神。所有感官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都集中在眼睛上,这让佟毓有些紧张,身体跟着紧绷起来。
他是出于本能的、细腻的感受着这双手带给自己的悸动。
“猜猜我是谁?”白惊寒见他不为所动,又问了一遍。
“惊寒,我知道是你。”佟毓残忍地将自己眼睛上的双手拂开。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他还是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孤儿,有些事情,他比白惊寒更为敏感。
一股失落之感弥漫在白惊寒心头。
“佟毓,我带你出去玩吧,坐在这发呆有什么意思。”
“抱歉,我现在实在没心情。”佟毓转而问道:“对了,你可知道告御状的事情怎么样而来?”
“这是我哥跟我爹他们在忙活的事情,我是女孩子,他们在大事上都不大同我多说。”
“这样啊。”佟毓点点头。
白惊寒闷闷地坐在佟毓身边,随手捡起一枚石子扔进湖里,又忍不住转头,认真地问:“你跟我说说,怎么猜到是我的?”她自认沉着嗓子说话的声音,与平日正常说话完全不一样。
“味道。”佟毓顿了顿,“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我身上还有味道?”白惊寒将衣袖伸到鼻子前闻了闻,“没有啊,我从来不用香料的。”
佟毓落寞一笑。是啊,他确实知道她从不用香料。可是,每次她靠近他,他都能从她身上闻到一股这世间独一无二的香味。
“也许,是自带体香吧。”他将之归结于此。
“体香?不会吧,要真有体香,我哥那大嘴巴早就说了。”说到这里,白惊寒的面色突然有些古怪。“佟毓,你跟我老实说,你难道是想说,说我有狐臭?”
“啥?”刚才的失落纠结一扫而空,佟毓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狐臭?”
“算了,你还是不要说了。”白惊寒只当他不想让自己太过难堪,又急又窘,“我没有的,我从来没闻到过,身边的人也从来没闻过,要是有他们会同我说的!我,我这就回去洗澡!”说完,红着眼圈跑掉了。
……
“夫人,小姐好像哭了。”楼阁之上,白母的侍女犹豫一二后,提示道。“要不要……”
白母摆摆手。“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是。”侍女静默地退到一旁。
白母从贵妃椅上站起来,欠身倚靠在三楼的朱红色护栏上,望着远处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佟毓若有所思。
许久之后,白母叹息一声:“养儿养女,都是来讨债的啊……”
……
“小丫头。”白惊羽大步流星地进来。“告御状的事情我跟我爹说了。”
“怎么样?”李想容着急地问道。
“不是我爹不愿意帮忙,而是皇上最近为了南方水涝洪灾之事烦恼不已,正带着后宫众人斋戒沐浴,专心祈福,不见任何人。”
“南方发生水灾了?!”历朝历代,洪灾旱灾都是影响农业生产的重要因素。
“可不是,都已经堵了无数次了,到最后还是不行!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堵?”李想容不由皱眉。“能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吗?”
白惊羽于是将现状简单讲给李想容听。“这也只是我道听途说,具体怎么样,我没去过,根本不清楚。”
“你说的这些就够了。”李想容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现状治理水患的方法,就是一个堵字?”
“你问这个做什么?”白惊羽莫名其妙。“一到雨季,根本堵都堵不及,死伤无数,皇上正愁得要命,不可能有心情听你们诉苦的。”
李想容却道:“我想,也许我有办法治水!”
“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李想容正色道。
“还没开玩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没治好水灾,可是要被砍脑袋的!”
“我知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水灾年年有,只是祈福,也没见灾情能好一点。黎民何辜,既然我有办法,何不试一试,说不定就有用呢?”
李想容的双眼锃亮有神,有一种莫名的说服力。
“这……”白惊羽被她说动,“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必须先回去跟父亲商量一下。”
白重山人在军中,等收到儿子的消息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白惊羽带着李想容去见了白重山。
“侯爷大安。”李想容对白重山行礼道。
“你就是李想容?”白重山一双鹰眸扫向李想容。
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站在白重山面前,李想容只觉得一股凌厉的杀气朝自己袭来,让她不由屏息凝神,严阵以待。
“正是小女。”
“听惊羽说,你有办法治理南方水患?”一字一句,无不透露着威严。
“小女不敢,只是有些愚见罢了。”
刚说完,李想容顿觉对方戾气大重,心中不由叫苦,她说的挺谦虚的啊,到底那句话得罪这位大叔了?
“素来听闻李姑娘才智过人,愚见二字,未免太谦虚了些!”
呵呵,谦虚还有错了?
“爹,你干嘛跟小丫头过不去?”白惊羽看不下去了。
“你给老子闭嘴!”白重山狠狠瞪了白惊羽一眼。“听说前两天齐姑娘过来,你又欺负她了?”
这个儿子真不省心!放着齐家姑娘那么好的媳妇人选不要,偏偏要在这个姓李的姑娘屁股后献殷勤!
若说真能把这李姑娘追到手也就罢了,偏偏人家早就心有所属了,这傻儿子还殷勤个什么劲儿?
白家的子孙,要是真喜欢一个人,大不了就先把人抢回去生米煮成熟饭又何妨?这怂包儿子,真给他丢脸!
李想容心里默默地给自己点了根蜡。她这是躺着也中枪啊。
那是齐蒹葭和白惊羽俩闹的西湖,管她什么事?
“这怎么又跟那疯婆娘扯上关系了?爹,咱们现在说的是治水的事好不?”
“放肆!”白重山狠拍桌子,“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岂容得你胡乱称呼?”
白惊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她还娇滴滴?爹,你没看那天,她都快把咱家屋顶给拆了!”
“你还有理了不成?!”
李想容算看明白了,这位白侯爷实在杀鸡给猴看呢!
心里不由有些埋怨白惊羽。都是这货给害的!
“侯爷!”李想容打断眼看着就要吵吵起来的父子。“贵府世子与小姐都是性情中人,小女与他们相识,皆为朋友,是小女的幸运。小女只愿此生与他二人以诚相待,友谊长存,除此之外,绝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所以大叔你就不要再瞎折腾了!
“哼。”白重山哼哼一声,这才作罢。
“齐小姐与白世子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实属一对良配,作为朋友,小女真的很看好他们二人。”抱歉了世子爷,你老爹跟我玩杀鸡儆猴,我就只好把你推出来咯。
白惊羽顿时跳脚:“我叫你来是让你说治洪的事,你说这些做什么?”
白重山挑了挑眉:“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自知之明你妹!
李想容保持微笑。
“说吧,你准备怎么治水?”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疏字。既然靠堵一直行不通,为什么不试试反其道而行之?”
白重山当即否定:“这么多水,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疏通得了?”
“一条水道自然是不行的,可如果多挖几条呢?”李想容神采飞扬,从容自信,“不知侯爷这里可有纸笔?”
白重山对儿子使了个眼色:“去给她拿来。”
“行,等着。”
片刻之后,白惊羽带着笔墨纸砚过来。
在等待白重山归来的时候,李想容已经想出一套大致的方案来。她当即执笔,将脑海中的蓝图勾勒而出。
“就是这样。”李想容指着自己的画作。“只因小女只是道听途说,并不清楚南方水患的具体事宜,若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侯爷指正。”
“行了,不必再谦虚了。”亲眼目睹了李想容作图,此刻白重山
心中非常震惊,说话的口气也比刚才缓和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白重山不由重新打量起李想容来。怪不得能让自己的一双儿女都连连称赞,这个女孩子,果然有她的过人之处!